棲霞山明代古墓墓主叫孟哲遠,書童徐耀隨主人殉葬,埋葬地點在古墓東麵第七格探方;我的大學同學也叫徐耀,在相同地點被一個身份不明、年紀相仿的人叫走,然後失蹤。
這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都透著匪夷所思的詭異。
黑暗中我和阿誠不知坐了多久,終於他嘎聲說他娘的活人不能被死人嚇死,我們得花時間調查清楚,不然始終留著心病。
我說棲霞山那條小路已被封死,考古隊也徹底打開了孟哲遠的墓,即使進去也找不到有價值的東西。
阿誠不滿地說你就是這點不好,做什麼事瞻前顧後想得太多,世上很多事並不按照你的思路發展,這叫曆史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明白嗎?我悻悻說我就是學曆史的,這些大道理還要你說?明天我去一趟南京,查查孟哲遠和徐耀的情況,需要去棲霞山再叫你。
那怎麼行?他認真地說,這件事從開始起就有我的份,現在出現新變化,當然要善始善終,啥也別說了,我跟你一起去。
晚上就睡在阿誠家,因為我沒勇氣一個人度過漫漫長夜。夜裏突然發高燒,頭重腳輕,稍一動彈就眼冒金星嘔吐不止,阿誠把我送進醫院一直守到天亮,上午關照妻子過來照看,他則叫上生意夥伴老董去了南京。
與幾年前那次大病一樣,醫院始終查不出病因,也判斷不出是什麼病,每天沒完沒了地輸液、吃藥,醫生們被折騰得焦頭爛額,戲謔我是“老頑固”。
一個半月後終於出院,而阿誠一直沒回來,也沒與家裏聯係過,好象黃鶴一去不複返,我心裏忐忑不安,擔心他遭到與徐耀相同的命運,遂把生意上的事簡單處理了一下,準備到南京找他。
動身那天阿誠正好風塵赴赴回來了,麵容消瘦,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一見麵來不及寒暄就把我拉到書房反鎖上門,神秘兮兮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紙。
“這是三星堆出土的牙璋上的圖案,從哪兒弄來的?”我問。
“岷山附近,一個石洞裏的銅門上。”
“你去四川幹什麼?”我疑惑地說:“這種圖案的功能是祭祀,象征著天神顯靈降福大地,不可以隨便使用,除非是……大祭司或部落最高首領的墓穴,它跟孟哲遠有什麼關係?”
“說來話長。”
阿誠燃起一根煙,細細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天他和老董來到南京圖書館查找孟哲遠的資料,按察院是明朝重要事務機構,孟哲遠又是從四品官員,史料記載比較齊全。從資料看,孟哲遠屬於謹小慎微、勤勤懇懇的技術官僚,沒有後台,升遷欲望也不強,尤其厭惡溜須拍馬、欺上壓下的不良風氣,是安分守紀的好人。愛好收集金石,在官場裏也結交了一些興趣相近的朋友,李芒便是其中一個,他們經常通信交流近期收獲,探討研究心得,有時來往十多封信就為某個細節爭論不休。
調出李芒的資料才發現,孟哲遠送畫的目的並不是藝術交流,背後隱藏著一個陰謀。因為那封信是徐耀連同畫送到李芒府上的,在此之前孟哲遠已發出一封密信,信中說徐耀即將到他那兒,請按計劃便宜行事。
“按計劃”,說明孟哲遠與李芒有過見麵,兩人經過密談製定了一整套計劃。“便宜行事”是古人常用的春秋筆法,可以理解為任君處置或是隨便你怎麼辦,話裏暗含殺機。
一個小小的書童,年齡尚不足二十歲,犯了什麼事讓兩位朝廷官員苦心積慮處置他呢?從後來的事實看所謂計劃未能得到實施,徐耀平安無事回去了,但終究沒逃出孟哲遠的毒手,以殉葬方式結束了短暫的生命。
阿誠很有鑽勁,通過昔日同窗找到當年發掘棲霞山古墓的省文物研究所有關專家,專家說或許是水土流失之故,孟哲遠墓中沒發現屍骨,陪葬物不多,也沒有特別有價值的參考文獻,可能是他為官清廉積財不多,也可能防止被盜墓者下手。另外專家不經意提到孟哲遠墓出土時曾發現一卷絹,上麵記載著他的生平,有一段講述歸隱後到四川廣平遊覽的經過,可惜當時保護措施沒跟上,絹運到研究所不久便化成一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