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廠裏停電,我就提前回家了。母親不在家,幹什麼去了?正在我犯難的時候,母親笑著從外麵進來了,手裏拿著一大袋子吃的東西。“哎,你咋這麼早就回來了?我還沒做飯呢。”
“廠裏停電了。”我看到炕上姥姥的被褥被疊了起來,於是就問,“我姥姥沒在家又去打牌了吧?”
“我看你真是一個糊塗蟲,不是昨天告訴過你麼,今天你老姨中午來,已經把你姥姥接通縣去了。”
“我忘了。”我隻好自己往廚房去找吃的。“我餓死了。”
“來,這個是彭扉給芃芃拿的吃的,我先給你們放屋去了。”
聽了這句話,我心裏咯噔一下,忙跟在母親身後急急地問,“他什麼時候來的呀?”
“這不——我剛把你老姨送走,彭扉就來了,車上還坐著他媳婦兒呢。他們是給你三奶奶弄那個新的身份證來的。”母親把袋子扔在桌子上,轉身又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叨叨,“挺好的一個人,怎麼找了個這樣的媳婦?人長得不咋樣,脾氣倒不小,不知因為什麼事,跟彭扉大吵大嚷的,饒是這麼著,這人兒還凡人不理呢,人家彭扉給她做了介紹,她連瞅也沒瞅我一眼,就坐在車上不下來。”
“以前您不是說她很好嗎?”
“是啊!剛結婚那會兒,看人挺老實的,大言語沒有,現在怎麼不一樣了呢。”母親也是很納悶地說著。“你看家啊,我去接孩子了。”
“啊——”
我坐在桌前,望著那個袋子不由得一陣子發呆。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了,可是在不湊巧的時間,他又回來了,仍舊惦記著我,而我們卻沒有會到麵。最後一次見到他還是在他大學畢業以後剛參加工作不久的時候。
那天黃昏,我剛剛從通縣參加完中文專業自學考試回到家中,還沒到家門口就遠遠地看到那裏停著一輛警車,當時我的心就怦怦地跳個不停,準是好惹事的父親這一回又捅了什麼婁子了。
乍著膽子進了大門又穿過花壇。花壇是用水泥和磚壘成的一個深深的大高池子,大約有半米多高、兩米多寬呢。喜歡花草的母親在那裏麵種滿了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我隻能叫出其中的幾種,大朵大朵的月季沉甸甸地掛滿在枝頭,繽紛絢彩的一叢叢繡球,還有就是富有中國古典味道的美人蕉,那種顏色的紅可是美術書上常見的國畫作品當中最美好的用筆了。我比較喜歡畫美人蕉,筆調雖然簡單,但是容易表達出來一種別樣的美麗風情,比起我畫了很多的牡丹更有一定的吸引力呢。當然,除了梨花我最喜歡的就是荷花了,母親從來也沒有種過,好像沒有淤泥和水不能種吧?
進了客廳,不敢抬頭,本打算直接進自己的房間,我知道沙發上坐著幾個人,其中包括我那個父親,早在外麵就聽到了他的聲音。至於別的人我可沒有興趣去看看或者再去研究研究,隻要父親好好坐在那裏就一切都好了。
“偊旖,過來,別一進門就紮到屋裏不見人,你沒有看見彭扉在這裏嗎?”
“啊!”我尖叫一聲,差點沒摔倒。一抬頭,可不是他坐在那裏看著我笑呢。
他本來清秀的麵龐現在變得更加剛毅了,一雙濃眉也更加粗重了,白皙的皮膚變得黑紅起來了,運動健將一樣的體魄已經挺拔得讓我不敢認識了,再加上那一身警服更是讓人無法逼視。我麻木地站在那裏一步也挪不動了,垂下眼皮根本不敢看他。
父親又叫我,“過來,叫你王叔叔。”
我挪到了父親跟前兒,衝另外一位穿警服的中年人叫了一聲,“王叔叔。”
父親指著我給那位王叔叔做介紹。
沒敢多說什麼。我想不出來,他們是怎麼研究我那個名字的。
他們都笑著又說著,我不再呆下去了。
我以為這件事就如此過去了。晚飯也沒吃,在屋裏捧著一本《象牙戒指》猛看,還是在讀初中的時候一接觸到廬隱的這部作品就喜歡得不得了了。那時我非常憎恨作者把那個故事寫得那樣淒婉,但是現在的我可以理解那種被愛情死亡而不能後生的悲劇色彩了。
母親叫我吃飯,我推說在外麵吃了,不肯去客廳見人。正當我趴在桌前死讀的時候,又有人輕手輕腳地進來了。不用看,肯定不是母親,她要是進來的話,一定會有大動靜的,也肯定不是父親,他從不用這種方式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