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龍曦第一天上班開始,我就給自己記錄了一冊考勤。這本是無意的一筆,現在反倒成了我的“腳印”,或者叫“腳本”更合適吧。其中從10月25日(前麵還休息了兩三天)至11月14日共記載著23天未上班。其中10月31日沒劃“×”,記得那天好像是回庫房打掃衛生了。11月15日返廠,起先發了一段時間的貨,之後才又換成固定的崗位——入庫庫管員。
這個時候,從公司的管理層到普通員工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那位高高在上,曾經不可一世的韋絕總經理走了,而那個“羊脂球”我還要在此提一筆。應該是在12月初的某一天,我去市場部拿單子,正好碰到她也在。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主動跟我說話,眼睛都不看人的那一種姿態,手裏舉著一粒彩色包裝的小糖塊丟了過來,吃吧。
我當時真不知如何是好,不想要,自己不吃水果糖,可又不想給人下不來台,接過那一塊很普通的小東西,“啊”了一聲。之後,便再沒了別的。
儲運部換了新領導,一個長得又黑又胖的南方人占據了仰均的位置,名字叫鄶證。一臉橫肉,黑褐色的麵皮上淨是一個挨一個的大雀班。兩隻粗壯的胳膊上麵還有刺青,一個“忍”字,一個“孝”字(這是我後來才發現的)。我討厭那玩意兒,一針一針地紮上去,皮肉不疼嗎?有那個忍勁,幹嘛不拿出力量來把工作幹好。再說,身體是父母給的,為何要去破殘呢?孝心難道是在身體上麵鑿個字就可以代表了嗎?
我至今都記得有兩次仰均與那個胖隊長在一起的鏡頭。一次是我們排著隊在庫房電腦間前麵開會,新領導信誓旦旦地說,留下來願意工作的,大家的工資會長一兩個百分點。我當時根本不曉得那個“浮動彙率”是怎麼算出來的。倒是正如“胖子”所說,我的工資從此起起伏伏,很少有隻長不跌的時候。仰均與他站在一起,真是一個正氣凜然,另一個卻是“土匪”的坯子。還有一次是在餐廳裏麵,兩位新舊領導坐在一起安排工作。“胖子”讓仰均講話,被仰隊推辭了。自此以後,仰均調離了儲運部,去了生產線,或者分切廢舊紙板,或者在堆碼機那裏翻翻板,正事兒根本落不到他頭上的。有人說這是他的老本行,從十幾歲學徒開始幹的就是這個。
我以為鄶證是個紙板“專家”,他卻原來什麼都不懂,“門外漢”一個。當然他也開了一個先河,摒棄了“羊脂球”的手寫開票,而改用電腦全程操作。他又起用了一個仰均的老部下剋勒。真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剋勒是本地的,具體哪個村的我從來也不知道。他個子不高,黑黑的皮膚,一臉吊兒郎當的鬼樣。剋勒成了“胖子”的助理。對,新隊長得有個帶道的,否則每個客戶的路線他一外地來的“和尚”如何去“化緣”呢?剛進廠時,剋勒對我很橫,等升官之後倒客客氣氣的了。
那個發錯貨的瘋丫頭甘緲也留了下來,在鄶證那裏特別得龐,她總是衝我發威。也別說,我很受了一段時間她的閑氣呢。關於她,還有後話,但是不給這個人一個真實的名字了。
我身邊的人走了又來,來了又走,反正大多如牛毛細雨一樣飛掠過去了。我不想提,哪怕是一個字兒。
當這一切風流人物都成為“風住塵香花已盡”時,身邊的幾個同事才把我敲打明白,風竣的“表妹”——典薰實際是他的外室,而她與那個韋絕的關係也是不一般的。她總跟別人說去過老總的高級公寓,應該不止是吃吃飯那麼簡單吧?
年底之前,風竣帶著妹妹和典薰永遠地走了,他們去了天津,並且再也沒有出現過。
聞鳴還沒有走,繼續做他的線長(也可以叫做代理班長),管理著一堆新人,退板多到令人發指的程度,一大車一大車地往回拉。有一天夜裏,他叫人給開膠不嚴重的紙板擦水,一般說,麵紙經過水浸之後,是可以小心使用的。但是無人前來工作,一個影兒都沒有,他發火了,在車間裏大喊大叫,淨是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