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的睡眠從來都很好,她認為足夠的休息時間是保養身體的好辦法之一。可是,自從沒有了岑禕檉以後她居然失眠了。睡著得很快,卻會在半夜無緣無故地醒來,睜了眼以後就怎麼也合不上了,隻有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折騰著,數著黑暗中的小羊。當晨曦的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白色的牆壁上時,不倦不悔的困意卻間歇性地襲來了,雖然十分不願意起來,還想繼續蒙頭大睡,可真的不行,一定要去上班呢。
夜裏睡不好,白天會萎靡不振的。她瞪著一雙空洞的大眼睛,連灌了兩杯的濃咖啡。坐在辦公桌前看稿件,手按著鼠標差點把頭磕在鍵盤上,眼睛對牢屏幕一陣子一陣子地發花,頭昏腦脹,手腳麻木,腰背酸痛得不行。
終於熬到快下班了,她正準備收拾東西,誰知蓋卸扔過一堆圖片讓她審閱,說是今天必須看完,走之前要訂下來準稿。官大一級會壓死人的。
她一聽,頭就更大了,嘴上應著,麵孔上還得擺出一個燦爛的模樣。一隻手按著太陽穴,用另外一隻手翻著卡紙。她是一個工作狂,即便如此狼狽,也絕對不會推托半句的。旁邊的同事下班了,跟她打招呼,她照樣笑臉相送。
看著看著,確實有些體力不支了,她不由自主地伏在桌上休息了一下。忽然有人輕拍她的肩頭,“小曾,你哪裏不舒服嗎?”
她一下子被驚醒了,抬頭一看,卻是蓋卸站在旁邊,“我沒事。”
“工作沒做完是麼?”
“是。”
“別做了,休息去吧。”他又講,“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她搖搖頭,表情有些冷淡。“沒關係,您下班吧。”說完,就繼續看稿。
蓋卸看她不高興,隻好自己走了。
母親突然打來電話,“翠屏啊,上回禕檉來看我的時候我覺著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好像把車子也轉手賣掉了,到底怎麼回事呢?”
“他去看過您了?”
“難道禕檉沒告訴你嗎?”
她呆了呆,“說了吧……我給忘記了。”
“我昨天去你們的家裏看過了,覺得有些不對勁呀!”母親沉思了一會兒,“一切都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可應該少了很多東西吧,比如說禕檉的衣服和畫什麼的,都不見了。告訴媽媽實情行嗎?”
“我不願意讓您知道這個。”她沉著氣說。
“紙包不住火的,早晚我都得知道。”母親似乎在生氣地問,“你和禕檉是不是離婚啦——告訴我!”
“是的,我們分開了。”
“為什麼?”母親厲聲問,“到底是你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
她笑了,“我不說您應該也能想像得出來得吧。”
母親在那邊沉默了好一陣子,“你為什麼要跟你爸爸學呢,是沒腦子嗎?你不知道禕檉對你有多重要嗎?”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的心情反倒很平靜了,“我是這樣一個女孩子,一直都在逆境中長大的,看得壞事情太多了,用我們的土話怎麼講的,虱子多了不癢,賬多了不愁。在您的悉心調教之下,我給大家維持著一個乖乖女的形象。可實際上在我的心裏隱藏著一隻想要吃人的猛獸呢。我想天馬行空,也想恣意妄為。當未來的某一天,有了足夠的空間和溫度,我終於可以釋放自我了……也就因此毀掉了生命的一切……”她鼻子一酸,澀楚的淚水早已經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