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 / 3)

已經是十一月了。可好幾天來,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纏綿又纏綿。這種天氣極易讓人生出莫名的惆悵。

雨中的虹橋機場,人群依舊熙熙攘攘,一排排小轎車就像爬上海灘排成隊的大海龜,默默地趴在雨中,各色的小傘彙成一條條五顏六色的飄帶,纏繞在這些小車間,遮著腳步匆匆的男男女女。

風華正茂的歐陽傑眉頭微蹙,英俊的臉龐寫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冷漠。他獨自坐在候機廳的一角,默默地觀賞著玻璃牆外斜飛的細雨。他們這一行人,除了他,還有一個留著漂亮絡腮胡子、年齡四十上下的同伴沒人送行外,其餘的人都正在和老婆或戀人或親朋好友親熱地交談著。老夫老妻的也許是常作別離,在一起談笑風生,把離別當作毛毛雨、潤滑劑;年輕夫妻或戀人則顯得戀戀不舍,柔腸寸斷,有的情話不斷,有的默默無語、淚眼相看……

歐陽傑看著這一幅幅情切切、意綿綿的送別場麵,心頭掠過一絲孤獨和淒冷的感覺,不免有些嫉妒,有些失落——要是麗娟也能來上海送我,該……一絲柔情輕輕掠過他劍眉下的雙目,但很快就消失了。“男子漢大丈夫,又不是生死離別,何必如此卿卿我我!”他自我安慰地嘀咕了一聲,一股豪情掠過他那冷漠而英俊的臉。他抬腕看了看表:“時間過得真慢!”

候機廳外,一片迷離。蒙蒙雨霧中,一架架銀灰色的客機整裝待發,如一個個準備出征的勇士。機場上時而傳來飛機起落的轟鳴聲——這樣的天氣還能起飛?歐陽傑有些不解。

耳邊傳來輕微的鼾聲。歐陽傑循聲一瞥,原來是坐在離他不遠的那個大胡子。大胡子的胡子其實並不長,隻是又濃又黑,從兩腮到上唇、下巴,還有一小撮從下巴又向上延伸,呈三角形一直長到下唇邊緣。他半坐半躺,很悠然地打著呼嚕,就像冬天的太陽下躺在牆角的貓。歐陽傑想起了他的名字:恩家敏,一個帶有女人味、溫柔勁十足的名字。可人卻不如其名,雖然有著漂亮的絡腮胡子,但一點也看不出溫柔:濃眉下雙目如鷹,眼眶略顯凹陷,身材魁梧,英俊中透著一股彪悍。那天在公司裏,李經理介紹說他曾經是一名警察。他給歐陽傑的第一印象是大大咧咧,玩世不恭,對任何事都表現出得無所謂的樣子。

恩家敏打了一陣呼嚕,停下來坐直身子,打個哈欠,伸開雙臂舒個懶腰,不經意瞥見歐陽傑在打量著自己,便友好地點了點頭,隨手掏出一支煙叨在嘴上,挪挪屁股,移到歐陽傑身邊坐下。

“來一支,怎麼樣?萬寶路的!”

“煙酒不沾,謝謝!”

恩家敏自顧自點上煙,美美地抽了一口。這時,機場服務小姐走過來,毫不客氣地繳了他那支萬寶路。他又是微笑又是點頭,連聲說“對不起”。可小姐剛走,他又點了一支。

“你真行,煙酒不沾!”恩家敏美滋滋地抽了幾口,望著文質彬彬的歐陽傑,笑著問,“不會連女人也不沾吧!”

“女人?”歐陽傑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讓人看起來也冷冰冰的,“想沾也沾不上。”

“女人到處都是,像你這樣的小白臉能沾不上?隻不過,別當真,別看到一個就認為是自己的老婆。如果那樣就麻煩了——男人最好別討老婆!”恩家敏世故地說。

“那你為什麼要討老婆?”歐陽傑坐著也無聊,他覺得這個大胡子說話也蠻有意思的,也就沒話找話講。

“唉,別提了,我現在也是白楊樹扒皮——光棍一條!”恩家敏又吸了幾口煙。

歐陽傑有些不解地望著神秘兮兮的恩家敏。

恩家敏把頭湊向歐陽傑,滿臉堆笑地說:“我沒有老婆送別的體驗,幹脆聽聽人家是怎麼熱乎的,也幸福幸福!”

“噢,我明白了,原來你是在裝睡,專門偷聽人家情話!”

“什麼偷聽,是職業習慣!就像貓,吃飽了見到老鼠也要捉!我這最多算竊聽!”恩家敏狡辯著,“竊聽,做刑警的事,不算偷聽也!”

歐陽傑笑了:“有沒有收獲?”

“怎麼樣,我一看你就高手,色界高手,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恩家敏“嘿嘿”地笑著。

這時,廣播裏傳來播音員小姐甜潤的聲音。他們停止談笑,豎起耳朵一聽,是飛往日本東京的,他們正好是乘坐這班飛機,然後從東京轉道橫濱,在橫濱上船。從檢票口出來,大家湧上兩輛大巴,大巴把他們送到一架大型波音客機旁。登上飛機,經過一陣忙碌,對號入座後,歐陽傑正巧與恩家敏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