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總是降臨的更早，外麵已經是個燈火通明的時間，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西安給人一種錯覺，仿佛這不是內陸，而是臨海的城市。小野掐滅手裏第五根煙，冉冉升起的青煙很快融入到虛空中，正準備點煙的小野察覺到身後良人的目光，回頭正看見良人眉毛微皺，蒼白的臉上有幾分不滿，順著良人的目光看上去，不知何時封閉的寢室已經飄蕩著一層的青煙。小野忙送去一個歉意的微笑，把口中的香煙取下來放進煙盒裏，打開衛生間的窗戶，頓時一股寒風擠了進來，帶來寒冷的同時也清除了寢室濃重的煙味。夜間的風吹打著微開的玻璃窗戶，鋁合金的窗框碰撞出一個個低沉的音符，小野倚在窗邊，一向散漫的目光盯著抬起左手上，衣袖下的地藏王菩薩的吊墜散發著淡綠色的柔光，上麵還有自己的體溫，光滑的表麵上地藏王菩薩安詳的聆聽著，發呆後摩挲幾下，小野發出一聲歎息，有些人有些事還是不想為妙，隨即放下袖子關上窗戶走進了寢室。
老八兩個月來總是到了深夜才回來，天微微亮就洗個冷水澡出發，連一向宅在寢室的良人也難得見上幾麵，每天不是抱著一摞書陪蚊子上自習就是呆在實驗室裏自習，這股子愛學習的勁就連一向淡定的小野也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發瘋了。
“咦？喬羽又抽煙了？”剛一進寢室，老八便對著已經很淡的煙味發出質問。
“沒，剛才我抽的。你怎麼才回來？”小野伸個懶腰有氣無力的問道。
“哦，剛陪蚊子上完自習，這不是你們讓我看的書麼，都寫的啥啊，我都沒覺得有啥好看的。”老八說著揚揚手裏的《純粹理性批判》不滿的說道，自己看了一下午也沒完全弄明白裏麵的意思。
“你什麼時候也對康德感興趣了？誰讓你看的？”小野從老八手裏拿過來隨手翻了翻問道。
“什麼感興趣，我又不認識他，喬羽那小子說要我看的，說有用處。”想起兩個月前正苦惱怎麼追到蚊子的時候，喬羽塞給自己一個圖書列表，並且保證這對追蚊子大有裨益，老八二話不說的從圖書館借來了大部分的書，雖然枯燥無味，但想想能追上蚊子，那一切都值了。
“哦，那我就懂了，你看看他是不是讓你看這些書的？”小野放下手裏的書，從自己一大摞的書中拿出一張字條遞給老八問道。
“額？你怎麼也有這個列表？”看著小野遞過來的列表，老八連忙從錢包裏掏出自己的那張，一對比才發現居然一模一樣。
“我有這個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我就是學這個專業的，喬羽讓你看的書是中文係必讀的，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也是我們專業的，嗬嗬。”已經確定老八被喬羽耍了的小野看著老八疑惑的樣子，不由得被逗樂起來。
“啊！這個喬羽，我非弄死他，害老子白看了兩個多月的書，我說怎麼都些看不懂的書，還讓我看《山海經校注》，我說這和追蚊子有啥關係？”被小野一語點破的老八頓時暴跳起來，咬牙切齒的把手裏字條狠狠的仍在地上，小眼睛裏快要噴火的看著上麵一個個書名，抓狂的狠狠踩上兩腳。
“哦，你這兩個月早出晚歸的原來在看書啊，雖然出發點不值得提倡，但總算有值得肯定的地方，書嘛，多看點沒壞處。”良人看著暴跳如雷的老八，想笑又怕惹老八生氣，也忍不住逗逗老八說道。
“良人說的沒錯，看看這書也不錯，山海經這書不錯，文學地位也很高，而且裏麵還有不少故事呢，你還可以講講逗蚊子開心不是。”小野把滿臉怒火的老八摁著椅子上在後背上順順氣，雖然能理解喬羽為了懶省事，但這可是要命的想法啊。
“是啊，這裏麵也有些不錯的書，這些名著看看還是有好處的，當然，這個什麼《古代漢語》和《語義倫》之類的就沒必要看了，總體來說，多學點也沒壞處，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是，喬羽這也是為你好嘛。”良人蹲在地上拿起被老八踩了幾個腳印的列表看了看說道。
“什麼閑著？我導師還給我一堆事沒弄呢！喬羽他人呢？我非得揍他一頓，不把他打個半死他算他八字生得巧。”良人不說還好，一說反倒提醒老八那個罪魁禍首還逍遙法外呢，推開小野起身在寢室尋找喬羽的影子。
小野揉揉發疼的腦袋，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隱約記得昨天和老八喝酒回來後便躺下了，透過玻璃門看窗戶已經大亮起來，披上外套從床上下來，兩腿因為酒精還未完全消散而有些乏力，坐在椅子上看良人出乎意料的沒玩遊戲，正蹲在椅子上看老八昨天扔下的《山海經》。
“良人，現在幾點了？”
“11點18。”
“他們人呢？”
“哦，喬羽還沒有回來，老八出去陪蚊子看雪去了。”
“看雪？”
“嗯，外麵下雪了。”
小野拖拉著拖鞋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頓時幾片雪花吹到了臉上，陰沉的天空中不斷飄飛的雪花阻擋了遠眺的視線，猶如一個白色的簾子遮住了望眼欲穿的眼神，使得遠處的美景也變得迷離起來，連在一起組成了一個白色的童話世界。小野伸出手掌，頃刻便有幾片雪花落在掌心，隨即被融化成一滴滴的水珠躺在手心，微涼的感覺提醒著它已經經曆了一個輪回，又回到了從前。小野暗中感歎了一聲好美，便關上了窗戶，多情的風雪隨即被阻擋在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