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暴亂(1 / 2)

在高天上的那一輪冷月看來,即便他們、即便整個人世,都是微不足道轉瞬即逝的渺小幻影罷?

如此美麗,如此冷情,如此完美。

月華穿葉而過,直直把它的風華按進少女的眼中。半銀假麵外的左眼,眸瞳被強烈的光照得幾乎透明,清淺的秋水根本無法與皓月爭輝,那一雙能閃耀千萬種神韻的眼,此刻黯淡無光。

玉瀾殤突然探出手舉在眼前,卻不知道是要阻隔這光還是觸摸它。那姿態前所未有虔誠,甚至有些卑微。她的身體微微前傾,手抬在半空,精美如雕塑,慘白如玉石,指對著月的方向。

光從指縫裏漏出,無法阻擋地耀目。視線模糊了一下,然後她看見,舉起的腕上濺上一片血紅,粘黏濕潤的液體順著手臂流下,錯綜如溪水分叉的支流。

錯覺麼。許是對月太久傷了眼罷。

下一秒她直直從樹上墜落。

此刻——正當子夜。

無法控製刺骨鑽心的疼痛,從蠢蠢欲動到衝破束縛蔓延全身,不過五息之間。

玉瀾殤自嘲地笑了笑。

遇到幽影那晚,她取了其中一人的心脈血。那人血脈陽力極盛,憑碰運氣的心理想,或許能緩解今晚的情狀。不料這該死的藥效竟然如此霸道,或者原本配置的時候就隻應和那個男人的血,縱使他人之血陽力再盛也無事與補。

四麵的景轉了一個角,抬眼隻見高天那一輪月在層層樹梢間冷冷正掛,月光如目光,照下來一陣涼意。有風聲自下而上呼嘯,卻托不住那一雙纖弱欲折的翼。

“嘭”一聲輕響。摔落的身軀震了震,接著便如夢魘般直挺挺立起上身。少女跪靠在樹下,身體劇烈顫抖著,一隻手死死扣住心口,另一隻手扒住樹幹,手指深深摳進樹身,樹皮窸窸窣窣剝落。

霜白的月華附上少女的肌膚,如鍍了一層氤氳的光輝,盈盈地明滅閃爍。月光自發轉為精純的能量吸入少女的體內,反而是致命的毒藥,每漲一分,痛苦更深一層。

力量暴亂。如同萬針刺體的疼痛,由內而外,不放過任何一處神經,卻偏偏分一波波侵蝕,潮起潮落,不讓它們因習慣而麻木。從脈絡到器官,每一處都是這樣刺痛而漲裂。

仿佛黃鍾大呂敲在腦海中,一下又一下,不緊不慢,每一聲都振聾發聵,嗡鳴一陣陣此起彼伏,震得世界暈黑一片,而思維不得解脫明晰如鏡。

是太長時間的安逸,讓這種程度的痛都如此明顯麼。

不遠處盤膝的男子在第一聲異響時已掠至身前,被一句用盡力氣生生從緊咬的齒縫間逼出的話阻攔住。

“別……過來!否則……我……殺了你!”

極度的陰鷙和痛苦,應婉轉處帶了淒厲的嘯音,每個字都似鮮血淋漓。

溫度驟降,突然有水汽慢慢升騰,不多久氤氳籠罩方圓二十丈,並有倒錐狀的冰淩開始凝結。詭異的場景使彥殊蹙眉,便伸手去探她的脈,剛貼近卻被一股突兀醞釀的氣流彈開,毫無防備的狀態下,他竟這股大力被逼退了幾丈。氣流呈氣旋裝盤繞在玉瀾殤身周,流速與大小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