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仕同見佟瑞親熱地攙扶著老婆婆挪騰著,絲毫沒理她的意思,又按起了長鳴的喇叭。佟瑞本來想裝作失聰,走她的路的。但是為什麼奔馳的喇叭這麼好,聲音清脆響亮,還帶回旋的。四周的路人紛紛向她投來“你聾了麼好吵啊快製止他”的目光,過往的車輛也都紛紛搖下車窗看向她,甚至公路兩旁的住戶紛紛打開窗戶,探頭查看是怎麼回事。開始有人咒罵。佟瑞終於扭轉頭,惡狠狠地:“雷總!你家就沒個老人的麼?”雷仕同見喇叭湊了效,笑嘻嘻地說:“喲,這麼快就想了解我家裏的人了?好吧,男的老不死很早就死了,女的老不死病了很久,我挑了個吉時,讓她死的。這吉時啊對子孫很好的,你要是嫁給我,生的子孫會大發的。”佟瑞聽到這裏,有點不寒而悚,想要加快步伐,無奈老婆婆的小碎步就那麼大。雷仕同還在說著:“要是還有沒死的老不死,那簡單,扔到老家,讓他在老房子裏等死,那才是順應自然嘛。為什麼還要醫他什麼的呢,又浪費錢,醫好了又沒什麼用,還不是等死。”佟瑞忍不住說:“雷總,你也有老去的時候吧?”雷仕同聞言拚命點頭:“是啊是啊,所以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嘛!我是不是很有文化,你是不是很喜歡,嘻嘻。來嘛,試一下嘛,我保證我比盛總要強,讓你欲死不能,求生不得……”佟瑞覺得跟他真是難溝通,便又不理他,又和老婆婆說起話來:“婆婆,你家離這還有多遠。”照這速度,得走到哪個猴年馬月。時間久倒不要緊,今天特意請了假來送王媛媛上學,時間有的是。關鍵是後麵跟著的這隻蒼蠅,要如何甩掉。“這老不死的你管她幹嘛?你又不是她什麼人……”雷仕同見她又是不理她,又故伎重演,按起喇叭來。佟瑞鐵了心,頭都不回一下,寧可承受著眾人的指指點點。幸好老婆婆耳朵失聰,否則這麼響亮的喇叭聲,距離又這麼近,還真怕她承受不了。一拐彎,謝天謝地,是一條車子上不去,以綠化帶跟車道隔開的人行道,佟瑞堅持著,默默數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終於挪了上去,人行道口豎立著的黃色鐵柱讓佟瑞此刻看來是如此的悅目賞心,身後傳來雷仕同“別走啊哎哎……”的叫聲,世界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佟瑞抹了一把汗,想不到送“女兒”上學的第一天,便如此,呃,惡心。老婆婆家倒是不遠,走完人行道,便到了一個小區的側門,進去,上了電梯,三樓一個保姆模樣的女孩開了門:“呀,你終於回來了。”又指著佟瑞:“這是誰?”老婆婆甩給她一通方言,便顧自走進去了。女孩倒是聽懂了,說:“謝謝你送她回來,你可以走了。”佟瑞往裏張望,房子很大,看得到大客廳,和三個房門:“哦,我想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老了還一個人在路上走,還不會說普通話。很不安全的。”女孩正想說什麼,裏頭傳來一聲潮汕話:“鹹菜。”佟瑞聞言,趕緊也用潮汕說:“伯伯,我是送阿姨回來的,我想知道你們好嗎,需要幫助嗎?”一邊說著,乘機進了客廳。客廳一角的餐桌,老太太正在打開買來的鹹菜袋子,坐在輪椅上的老爺爺筷子已是伸得老長。女孩見她是主人的老鄉,也不說什麼,轉身去拿電話:“喂,先生,老太太回來了。嗯,是的,她去給老爺爺買鹹菜了。嗯,好的。有個說潮汕話的女人送她回來的。哦哦,哦哦,知道了。”掛了電話,女孩從錢包裏掏出兩百元遞給佟瑞:“你可以走了。”佟瑞說:“我隻是送她回來,順便看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女孩說:“沒什麼,她出去買鹹菜,我醒來見她沒在,便打電話給我家主人,我家主人正要去找,她便回來了。”“你什麼時候醒的?”“六點。我煮了早餐,才發現老爺爺坐在客廳,老太太不見了的。”“現在都快九點了,你幾點打給主人的啊?”女孩說:“六點多啊。主人那會還在睡……怎麼了,這關你什麼事啊。”佟瑞說:“自己媽媽六點多走失了,他九點多才想著要去找啊?”女孩說:“這關你什麼事啊。連我都沒關係,你操什麼心啊。”佟瑞軟了軟口氣:“我說,我以後能來看看他們嗎?”女孩說:“不能,主人剛叫我給你錢,快些讓你走,騙子太多了。”佟瑞心想,當著我的麵能這麼複述你主人的話,我要真是騙子,你的智力堪憂啊。掏出身份證:“這樣吧,你複印我的身份證,我在雅軒路還開了一家港貨店,如果我真是騙子的話,你隨時可以抓我。”女孩說:“不行,主人說騙子會拿著別人的身份證行騙。你怎麼那麼熱情啊,快走,不然我打110了。”佟瑞嚇了一跳,自己還真沒遇到被別人打110的時候,再看看那對吃著早餐的老人的漠然,佟瑞隻好搖搖頭,帶著一絲善良的不放心,狠心離開了。是啊,別人的家事,自己是管不著的。回到港貨店跟小燕一說,被小燕好一頓訓斥:萬一,他家報案說是你拐走老婆婆的,那你可就水洗都不清了!佟瑞原本沒覺得什麼,被小燕一番剖說,不由得暗暗為自己的天真捏了把汗。還在嘲笑別人的保姆天真呢,自己自詡在深圳混了這麼些年,竟也精明不到哪去。放學接了王媛媛,把她放在港貨店,叫了外賣給她吃,便打電話給安國柱。安國柱揶揄地:“怎麼,第一天當人家老媽,就嚐到不自由的滋味了吧?行吧,誰叫我攤上你這麼一個家夥呢,等下我準時過去,保證準時把你的公主送到學校,行了吧?對了,你用不用我送?回來呢?”佟瑞說不用,打車就行,就在文樂酒店,也不算遠。又對王媛媛交代一番,見她正和小燕兒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外賣,其樂融融,總算放心了些。看來,做母親還真的不易啊,更不要說做別人的母親,心裏不由對遠在貴州照顧自己兒子的小花心生感激。急匆匆趕到文樂酒店,簽了名進去,潮商聯盟四個大字在中間的牆上閃閃發著金光,宴會顯然已經開始,數了數得有二十來桌,菜已是上了好幾個,都是比較昂貴的海鮮。佟瑞不由感歎舉辦者真有錢。如果你喜歡一個物品,那你會在一大堆東西中一眼看中它。同理,如果你喜歡一個人,便會在紅男綠女中,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他就在那裏,沉穩的氣質,事業有成的男子,正在和別人淺笑著低聲交談。佟瑞以前不是很喜歡方中信的,但蔡哥的氣質,讓她時不時想起這個明星,也愛屋及烏地喜歡上他。對著玻璃的倒影好好地整理了一下發型,檢查了一下衣服,這才擠到蔡哥跟前:“不好意思,為了接女兒放學,我遲到了。”蔡哥笑了笑,對和他交談的男子說:“佟瑞,我的朋友。佟瑞,這位是蔡樂豪,我的同族老鄉,這次活動的舉辦者之一。”“你好。”佟瑞說,站著略帶尷尬。蔡哥還是坐著沒動,倒是蔡樂豪站了起來,從鄰桌拉了一張空椅子,放在蔡哥身旁的位置上:“佟小姐請坐。”拍了拍旁邊一個像是工作人員的肩交代:“再上一碗魚翅,要熱的。”蔡哥推了推自己麵前的一碗魚翅:“不用了,我這一碗給她吃就行,不用麻煩。”佟瑞在蔡樂豪熱情的安排下坐下來,正想讚同蔡哥,蔡樂豪已是連著托盤拿起那碗魚翅,交到工作人員手中:“把老八這一碗也給熱一下。”“老八?”佟瑞新奇。蔡哥解釋說:“我在同輩兄弟中排行第八。”“哦。”佟瑞抬頭對熱情招待她的蔡樂豪說:“那豪哥應該是排行第六羅?名字裏有個樂字嘛。”蔡樂豪哈哈大笑:“我排行第九。”“哦,九哥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哈哈,老八,你這朋友,佟瑞是吧?我喜歡。”蔡樂豪開心地說著,有工作人員過來對著他耳語,聽完他說:“不好意思,我要去忙了。老八,幫我照顧好我的朋友佟瑞。”他一走,魚翅剛好上上來,佟瑞高興地吃著魚翅:“蔡哥,你的朋友真熱情,夠義氣。”“他不是我的朋友。”蔡哥對著佟瑞的驚疑,笑了笑說完下半段話:“是我的親人。”“哈哈。”佟瑞開心地笑:“你真壞。”開懷間一碗細滑清甜的魚翅已是落肚,佟瑞看著蔡哥麵前紋絲未動的那碗:“如果你不介意……”蔡哥已把魚翅端到她麵前的桌上,佟瑞更是開心:“還是你懂我……話說,你怎麼不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