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
在和普青對戰了80場LOL,和伊莎貝拉學了半天美甲,聽李晝講了半天量子物理基礎,我對黑洞理論的理解已經深邃到足以到果殼發帖了以後,我還是沒有投出我的簡曆。
最後我甚至聽了江東的東北大哥生存定律和小白的布鞋鞋底納法。
二貨青年已經熱情地打算教我黃梅戲了。
我還是沒投出我的簡曆。
“車厘子,你已經逃避了三天了。”李晝說。
“呃……上次你說,根據笛卡兒的定律,愛因斯坦的規律其實是與真實世界相悖的對吧,那你說,當時他的學說是怎麼通過的呢?”我回答。
“車厘子,你看看那個時鍾。”
距離被趕出公寓還有15天。
“哦,”我說,“來,讓我們繼續研究一下時光機到底可不可能實現。”
“你到底打算拖到什麼時候?”李晝對上了我的眼睛。
“你自己不也沒去找嘛——”我直接把自己摔進沙發,用沙發靠墊捂住眼睛。
“我在新公司有清股,等他們把投資搞齊我再去。”我突然發現李晝眨眼睛的頻率比正常人低很多,這都半天了,他還是那麼平靜地看著我。
“我們來繼續研究一下十一維空間的存在可能吧。”我說。
我話音未落,一個iPad從天而降,正砸到我的麵門。我疼得忍不住叫了一聲,緊接著屏幕上的內容,讓我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S集團招人。
S集團是我的第一個滑鐵盧,也是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一個地方。
身為一個分公司遍布世界各地的囂張集團,一個二級市場一直十分看好的K股,一個作品連續獲得多項國際大獎的品牌,一個業界提起來都要肅然起敬的神聖存在,S集團考核的嚴格程度也令人發指。
首先是初步篩選,中國區包括港澳台,每年都要接收超過2000份簡曆,前來應試的人也林林總總,學曆和經曆令人咂舌的大有人在,其中起碼有100份簡曆會讓你看了以後,覺得之前的人生都全部荒廢了。
每輪初選會篩選出大概200份簡曆。
然後是嚴格的第一輪麵試。這裏就涉及S集團最大的秘密——S集團沒有固定的麵試題,所有的問題,都由三名十年以上從業經驗的高端HR臨場決定。奇怪的題目比比皆是,甚至有人被提問過——“請在三分鍾之內默畫自己的星圖”“編寫一個可能具有商業價值的分子式”“以黑澤明的手法任意拍攝三名走廊外的考生”。
這輪麵試大概要淘汰150人。
最後的50人將要迎來一場更加可怕的筆試。
S集團的筆試更是令人發指。
不論文理,不論職位,不論年紀和性別,所有人都是同一套卷子。即使你麵試的職位是一個時尚編輯、畫師,或者是一個工程師,你都得麵對一模一樣的問題。你隨時可能會遇到一個完全超越你知識範疇、前所未有、聞所未聞的題目。
但是這並不是真正的考驗,真正的考驗是,這些問題並沒有一個固定的答案。有人說S集團考察的並不是一個人的記憶力和知識,而是靈活應對各種問題的能力和心理承受力。
那是有人說的,對我而言,我覺得考驗的是我的想象力和人生觀……
有人說,S集團就是一個職場的修羅場,你所有的優勢和短板,都會在這輪麵試中暴露無遺。
有人說,S集團判斷你值多少錢,你就真的值這個價了,一分不少,童叟無欺。
也有人說,S集團出來的人,職場路永遠都順風順水,許多人都成了行業的佼佼者和社會精英。
沒錯啊,我被S集團淘汰過兩次,一次是畢業實習,一次是跳槽未遂。
“……你還讓我失敗第三次嗎?”我盯著伊莎貝拉。
李晝已經拿起了iPad劃了起來。他手指的力道一直很有分寸,總是精準地停留在一個範圍之內,動作也流暢漂亮。他默默翻了一會兒,伸了個懶腰,把iPad遞給貝拉,最後又再次把視線落在我身上:“我從明天開始培訓你,你今天可以準備一下。”
“喂,我怎麼……”
“準備的意思就是說,好好睡一覺,因為一旦培訓開始,我覺得你應該就沒法再睡覺了。”
7月18日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天花板上有一個數字的投影。
14……
然後我就意識到,這次李晝是鐵了心要“培訓”我了。我不明白他這股子異常的熱情到底從何而來,也不知道我到底何德何能,能讓他對我憑空生出這麼大的信心。
再次有香氣從房間裏飄來,一定是普青那個賢淑的人。我遲疑著推開房門,然後猛地又關上了。
怎麼說呢,一定是幻覺。
我好像看見普通青年、江東、伊莎貝拉、文藝青年圍坐在一起,一臉認真地看著李晝。小白應該是一早就去上班了。說來奇怪,所有人當中看起來最弱小的她,居然是唯一一個沒有失業的人。
李晝麵前擺著一麵黑板,戴著眼鏡,拿文藝青年的中世紀錫杖當教鞭,看著他指來點去。
伊莎貝拉察覺到了我的生命跡象,生拉硬拽把我拽到了李晝麵前,我被他們這副認真的架勢震驚了。
“這什麼東西,失業互助小組嗎?”
“厘子,是這樣的,我仔細想了一下,我們這個公寓裏的每一個人都工作過一年以上。我們誰都有工作的能力,現在卻暫時沒了生存下去的能力,這是為什麼?”李晝突然拍了拍我的腦袋。
“你的意思是短板?這種東西除了自己誰能知道。”我回答他。
“其實我們可以反過來想,也許這個東西,除了自己以外,別人都知道。”李晝露出了一個覺得自己智商很高的笑意。
“他的意思是說,我們都已經和自己的習慣融為一體了,發現不了自己的問題。”伊莎貝拉熟練地彈了彈煙灰。
“貝拉,你居然會聽進去他說話——”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今天這群人是怎麼回事。
“誰對聽誰的嘍。”貝拉對著陽光照了照自己的指甲,李晝滿意地笑笑。
“來來,講講我們每個人辭職的原因。”
文藝青年已經席地而坐,手上不停轉動著金剛菩提:“我的原因很簡單,老板都是傻帽兒。”
我們都笑了。
貝拉揉揉太陽穴:“我一自己開店的,談不上什麼老板,非要說的話,我就不應該租房東那套房子。”
普通青年突然紅了眼圈:“我不知道這個培訓原來是這樣的……算了,我回去打一局LOL。”
我們目瞪口呆,看著普通青年淚奔遠去的背影,文藝青年歎了口氣:“他是為情所困。為了女朋友,丟了工作,他在辭職之前,是我們那兒Excel玩得最棒的,也是英語最熟練的,接待所有的國際友人都需要他。他辭職的時候,馬上就要升財務總監了。”
“有病吧。”伊莎貝拉的腦子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為情辭職。
“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和他一起競爭財務總監的職位。兩個人隻能留一個。”文藝青年說。
“我還是不能理解。”
“對,一些人永遠不能理解另一些人為什麼會這麼蠢,這就是我們要一起聊的真正用意。就像我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連自己的簽字都能流出去,這種程度的疏忽,應該不是粗心,而是自取滅亡。”李晝看了我一眼。
“那你呢?你自己不也辭職了?你又是為什麼啊?”我吼了一嗓子。
李晝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起來,他盯著我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後他說:“無可奉告。”
“你這不對吧,”我站了起來,“怎麼到你自己這兒就這麼雙標?你這樣怎麼服眾啊。”
“我發現我不太適合上班。”李晝說。
“這也能叫理由?”不知道怎麼的,我的怒意升了上來。我明顯感覺到李晝有些事情在瞞著我,他是個完全不會撒謊的人,每次他表情和動作都很僵硬的時候,一準是有事兒。
“好了,厘子,他想說自己就說了,你別這麼著不依不饒的,他組這個局不也是為了你的麵試嗎。”伊莎貝拉拽著我,拚命打著圓場,我咬牙切齒地又坐了回去。
“車厘子,”李晝淡淡地推了推眼鏡,“我要是你,就不會關心別人的隱私八卦,我會覺得趕緊找份工作解決經濟危機是最重要的事兒。”
我一時語塞,我第一次發現原來就連李晝這種戰無不勝的鋼鐵戰士,也有這麼茫然疲憊的時候。
“好了,我們繼續,每個人都剖析一下自己的問題吧,然後再互相指責彼此,努力互撕。”李晝又翻了一頁書,看了看我們。
客廳安靜了,都是翻書的聲音。
不得不說,李晝還是明智的,他抓住了事情的重點。而我們的討論,打從一開始,就進行得異常艱難。
自己的簽字被寫在一張負債累累的單子上,這確實已經跌破粗心的範圍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根本無法思考這個問題,每次想起來,倉庫老板的臉就會在我麵前晃來晃去。
“其實,車厘子,我覺得你這件事情裏,粗心是次要的,最大的缺點反而不在這個事情上。”李晝嘴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叼了支煙,真令人意外。
“是輕信。”文青說。
我更加感到意外。
普青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端著零食,看著文青憨憨地笑了:“這不是你自己嗎。”
“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厘子。你就是一直橫衝直撞一直勇往直前,這個世界的路不都是直的,路上都是有坑的。你遇到坑,就橫衝直撞地陷進去,踩進去,跳過去或者跳不過去,這都是你的僥幸,而不是實力。你沒有害人之心,這很好,但是你也沒有抵禦來自他人的風險的能力。”
“這都是建剛自己的血淚史。”普青聽著就笑了,文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那一瞬間我覺得他們真好,就像我和伊莎貝拉。真的,這種多年的默契絕對不是認識多年就能形成的,隻有你見過這個人最美好和最落魄的時候,才會形成這種默契無比的狀態。
“別說我,你的血淚史不也是一堆一堆的。”
“對啊,”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失戀而已,為什麼你會沉溺在遊戲裏這麼多年呢?”
“我……你們先吃著,我去打一局LOL。”普青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轉身要走。
“普青,你回來,”我壓住了他的肩膀,“你這個人真的很好,我不想看見你再這麼頹廢下去,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多年不工作,如果你在職場,你一定是最可靠的類型。”
“對啊。”伊莎貝拉吼了一句,嗓子沙啞。
“我……我就是愛打LOL……”普青突然眼圈紅了,“努力工作又怎麼樣,我買不起房子,也沒有辦法娶她。可是遊戲……遊戲裏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隻要你努力,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沒有背叛和傷害,沒有終其一生你都無法戰勝的人,沒有終其一生你都買不起的東西……我在遊戲裏很幸福,我有我的家人和愛人,你們說,為什麼我要回到現實中來?”
“我第一次聽你說這麼多話。”伊莎貝拉說。
“你這個最好解決了,”李晝還是一本正經地說,“工作好像不是為了買房吧,你快把這個觀念扭轉過來。首先你得養活自己,這是前提,你不能把自己的生活成本均攤到別人身上。就算你不說,我們也知道,這麼多年以來,文青幫了你不少忙吧。”
“別給他太大壓力,”文青笑了,“然而誰能想到,一直沒有固定工作的我,真的比你們過得滋潤,別說養他,再來兩個女人都沒問題。”
“你看著我幹嗎。”伊莎貝拉說。
李晝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那這麼說,你們這些人,能力、人脈都是沒話說的,”江東合上了他的茶杯,用毛巾擦擦汗,那狀態直讓我想到了長征,“現在找工作,拚的就是人脈,對不對?”
我們集體沉默。
“這一次我來,真的在全北京一個認識人都沒有,要是在座的你們,誰能給我找個工作,真的,您的恩情我一定牢記在心。這幾年在老家,雖然我沒各位這麼有成就,可是我起碼還有點兒積蓄,來北京就是為了闖闖,真的,求大家幫我在北京站住腳……”
“江東,”伊莎貝拉碾滅了煙頭兒,“我們誰也沒讓別人給找工作。”
“車乾子,你這麼說就見外了不是……”江東完全沒有意識到貝拉是這個反應,急於和伊莎貝拉處好關係,又急於辯白,又急於給所有人留下一個好印象,一時間整個人都順拐了。
我看著又好氣又好笑,我說:“江東,咱們待會兒私下聊這個問題吧。”
李晝咬著煙的嘴唇也抿緊了。緊接著我突然發現那根本就不是煙,而是一個棒棒糖:“好,大概差不多了,我今晚回去想一個每個人麵對麵試的計劃,和自己需要修煉的技能,明天早晨按計劃執行,OK?”
“李晝,”伊莎貝拉問,“你這麼大熱情到底怎麼來的啊?”
“大概是因為車厘子吧。”李晝說。
“我還是沒懂。”我和伊莎貝拉異口同聲地說。
“剛才剛剛收到一封郵件,是關於車厘子的。”李晝拿起我的iPad,“S集團給你發了麵試通知,這次是真的。”
整個客廳裏突然炸了。
如果聲音有實體,我已經被高高托舉了起來,又被高高地拋進了天空深處。
朋友這東西就是好,不論實際上你是多麼普通,多麼落魄頹唐,在他們的眼裏,你總是厲害到爆棚,前途又無量。朋友是世界上最棒的魔鏡,他們能把自己的雪中送炭,硬給你曲解成錦上添花。他們能讓你在啃白菜葉子的時候,相信明天就會好的,明天的一切都會繁花似錦,烈火烹油。
說真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比我還高興。
反正我也挺高興的。
7月20日
S集團麵試前夜。
今天李晝的眼圈非常之黑,黑如圖坦卡蒙,黑如L。
他熬夜給我們每個人都寫了一個分析報告,裏麵東西很全,有短板的蛛網圖,有就業狀況曲線,未來發展規劃。
其專業程度令人發指。
有意思的是,報告中指出,我最主要的問題並不是粗心,而是急功近利和輕信他人。
一字一句,他分析得都對。
我從來不知道李晝還有這方麵的天賦。
不過就目前的狀況看來,他不會什麼才反而令人感到奇怪吧。
我翻到最後一頁,這個最重要,分析的是一個人未來的發展建議和目前問題的解決辦法。
他們都有,我這一頁是空白的。
“李晝?”我覺得很奇怪。
他好像困了,說真的,我從未看他這麼疲憊過,靠在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整個人看起來都很虛弱:“那一頁我不是沒有寫,是我實在想不出來,應該怎麼辦。”
“……我這是病入膏肓了嗎?”
“也不是……你看,”他從沙發上爬起來,蒼白的手指撚壓鼻子,“你覺得普通青年問題大嗎?看起來他好像是問題是最大的,其實不是,轉變一下思路就可以了。”
“也是哦。”
“哦,對了,他現在已經出門找工作去了,對方是個外企,貌似不錯。”李晝說。
“這……他……”
“你也覺得戲劇化?其實沒那麼複雜,我重新給他梳理了一下十年後的利弊而已。”李晝說。
“那江東他們呢?”我問。
“江東其實就隻是一個零,他從零開始就行了,找個基礎的工作先幹著。伊莎貝拉怎麼都能生存下去,真正的症結在於下次規劃好店址就行了,我並不替她操心。文青,其實文青現在這樣就已經是最好的狀態了。他能養活自己,並且自發形成了一個平衡。”
“那我呢?”我突然覺得一股由衷的無力。
“你太善良,討厭競爭。腦子也不錯,經常被器重,又好大喜功,一般來說,好大喜功的人通常不會被重用,頂多是眼高手低保平安,可是你,隻要你想得到重用,以你的腦子和你的應變能力,真的特別容易。”李晝說。
“你好像很了解我。”我覺得有點兒意外。
“你處於風口浪尖上,卻不會保護自己,所以走到哪兒,都會被坑得傷痕累累。你的問題不像江東,是業務上的問題,業務誰都能學會。不像文青,是生活習慣上的問題。不像普青,是觀念上的問題。你的能力我們更是有目共睹,可是你的短板,又短在了最致命的位置。”李晝說,我突然覺得,他比我更無力。
還有10個小時S集團的麵試就要開始了。可是現在,我得到的,無疑是一個判我死刑的分析報告。
“車厘子,咱們還有時間,現在開始吧,先學學基礎的,首先是樹立保護自己的基本意識。”李晝翻開了一頁紙,準備給我寫寫畫畫。
我盯著他,一直盯著他。一直盯到他突然問我:“你看我幹嗎?”
“我突然發現你好像對我挺好的。”我說。
李晝翻了一個酷似伊莎貝拉的白眼:“我是不是應該說蒼天有眼?”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突然感到一陣緊張。
“你覺得呢?”他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覺得他也有點兒緊張,聲音裏有熟悉的僵硬感。
“……你想管我借錢?”
“……我先睡一會兒。”李晝直接一頭栽進沙發,人事不省。
“我……我開玩笑的,你別睡啊……”
“厘子,厘子。”此時一個細小的聲音突然從黑暗深處傳來,簡直像聶小倩,我哆嗦了一下,然後才看見小白。
小白在這個房子裏住得無聲無息,我經常一連幾天都看不見她出沒。小白遞給我一塊自己烙的薄餅,我接過來直接咬,她衝我笑,我惡意地抹她一鼻子油,她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笑了。
經曆過上次的事情,伊莎貝拉和李晝再也沒說過小白什麼不好。消除了他們之間的誤會,我心裏也多少安寧了不少。
“明天去麵試了?準備得怎麼樣?”
我聳聳肩。
“我覺得你肯定行,你能力那麼強。”
“強有什麼用。”我苦笑。
“厘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提……”小白不知怎麼,突然就轉移了話題。
“說,別吞吞吐吐的。”我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偽造簽名的事情,有消息嗎?”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暫時沒有,你有什麼線索嗎?”
“那天李晝和老甄長談之後就離職了,公司有很多關於他的不好的傳聞。”
“一定不是李晝。”我直接打斷了小白。
“厘子,他和你相處這麼久,你真的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嗎?他為什麼那麼急著懷疑我?那時候才事發第三天,他怎麼就那麼肯定啊,我不服的。”小白小聲囁嚅著,表情卻一反常態的堅決。
“那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是李晝啊,你不怕我覺得你是在報複?”我問。
“我不怕,”小白說,“他對你這麼好,一定是因為想幫你?難道就不能是心虛嗎?”
“小白,”我沉默了一會兒,問她,“你不是喜歡李晝嗎?”
小白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紅暈染上了她雪白的臉。
而李晝,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淡黃色的視線穿過客廳,看向我們。
整整一夜的時間,我幾乎都沒怎麼睡覺。
李晝和小白的臉在我腦海中反複切換,我現在開始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一邊是給我交了一個月的房租的小白。
一邊是為我盡心竭力的李晝。
總之無論誰是真的,李晝都說對了一句話:“首先第一步,是要學會保護自己。”
“這件事獲得最大利益的是誰?”李晝還說。
或者換個思路想,到底誰更需要這500萬元?
什麼人可以假借我的名義籌集到錢,卻沒逃跑呢?
緊接著我突然意識到,李晝離職了。這回,我再也無法入睡了。
鬧鍾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響起的,天開始出現一抹迷蒙的亮色,天就這麼好死不死地亮了啊……
為什麼我的生活老是被我搞成這樣。
我毫無準備,千瘡百孔,卻隻能前行。
7月20日
S集團的所有麵試都安排在上午九點舉行。
也就是說,在失業了20餘天之後,我又一次有幸體驗一把京城每早的30萬人大狂歡——擠地鐵。
強行把腦子裏的疑惑和恐懼甩出去,我開始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