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這種小混混不能仁慈，這也是他不願把他們抓到派出所裏的原因。派出所裏規矩太多，審訊時還得錄像，根本施展不了拳腳。要他們開口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給淫威。他們這號人就吃這一套，隻願意在淫威下低頭，好言好語對他們沒用。
丁成來像往常那樣，掏出家夥，對著兩個男孩的頭顱，把一泡滾熱的騷尿撒向那兩人。
“我操你媽。”
那長發男孩先罵娘了。這很好。他就要激怒他們。隻有激怒他們，他們才會說出真實的目的。於是，他撩起腳，狠狠向馮英傑踢去。馮英傑的嘴角流出鮮豔的血流。
“我操你媽的。”馮英傑不屈。
“你們為什麼跟蹤我？”
“我想殺了你。”馮英傑高聲嚷道。
丁成來吃了一驚，問：
“為什麼要殺我？”
“因為你殺了我爹。因為你是個混蛋！”
有那麼一刻，丁成來的腦子一片空白。他馬上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了。他的眼前浮現那個上訪者馮明澤的麵容。那個人死亡時曾浮現出奇怪的笑容。他想，怪不得剛才見到這男孩有點麵熟，原來是那人的兒子。他感到奇怪，那人怎麼會有這麼個兒子呢？從來沒聽說過啊？
趙龍奇怪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原來馮英傑的爹被這個警察殺了，怪不得馮英傑要殺了他。趙龍看了丁成來一眼，發現丁成來這會兒整個身子都軟癱了，頹唐地坐在樓梯邊。
一個月前，丁成來奉命要把那個去北京上訪的馮明澤押送回來，結果此人撩開衣服，露出一身的炸藥包，要和丁成來同歸於盡。丁成來知道馮明澤原是爆竹廠的，會自製炸藥，當機立斷，用警棍把他擊倒在地。才知馮明澤有心髒病，竟當場猝死。並且事後醫療報告顯示，他的死確實完全是意外。另外一個報告是那人身上的炸藥都是假的，嚇唬人罷了。雖然那人死於心髒病發，但畢竟死了人，並且同丁成來有直接關係，他的內心因此無比痛苦。自從上訪者馮明澤猝死後，丁成來的脾氣變得越發暴躁。在他的內心深處，他覺得是自己殺死了馮明澤。
“你做得對，要是我，我也會想到報仇。”丁成來顯得有氣無力，“可是事實並不像網上說的那樣，你爹不是我用槍打死的。你見過派出所警察拿槍嗎？槍是有，但我們平時不碰那玩意兒，我們都怕弄丟了，那麻煩就大了。也許你不相信，你爹是自己死的，是心髒病發猝死的。”
想起網上那些鋪天蓋地、不顧事實的對他的譴責（他們怎麼能這樣血口噴人呢），那種自我憐憫的情緒徹底控製了丁成來，他竟然淚流滿麵。趙龍看著丁成來，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不知道，其實我同情上訪者，我媽的自己也想上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我兒子被人撞成這樣，我都找不到凶手，我媽的不配做一個警察。更讓人生氣的是，我兒子原來在警察學校讀書，畢業應該去公安係統啊，但現在沒有單位肯要他，我去找領導，領導也答應了我的，可一年過去了，根本是不聞不問。可憐我兒子，他這輩子就這樣被毀了，我心有不甘啊……”
丁成來情緒失控完全出乎馮英傑的意料。也許是因為見過他兒子，馮英傑此刻感受到這個人的痛苦與無力。他想起十六歲那年，他因為在公車上偷錢包被人抓住了，一群人把他打得皮開肉綻，不能走路。父親知道後，當著所有人的麵，一邊用棍子揍他，一邊撕心裂肺地哭泣。現在想起這一幕，他感到很難過。父親把他養育成人，但他這一輩子沒有孝敬過他。他想，人活著都他媽的不容易啊。
丁成來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丁成來嚇了一跳，迅速擦掉眼淚，恢複了正常。他接通手機，是所長打來的，所長告訴他王培慶把柯譯予綁架在了西門街北側自來水塔上，讓他速去解決。
丁成來打完電話後，黑著臉把兩個男孩手上的手銬解開了。此刻，他的神情已像國家機器一樣凜然不可侵犯了。丁成來一句話也沒說，匆匆向自來水塔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