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那會兒他經常把偷來的錢偷偷塞到那個寡婦家的窗口。那時候，馮英傑已經不喜歡寡婦了，而是喜歡上了寡婦的女兒。隻是那姑娘比他年紀大。他很奇怪，自己總是喜歡上比他年歲大的女人。她是西門街最美的姑娘，已經在本地的一所師專上學了。有時候他去學校偷偷地看她，趁人不在時還溜進她的宿舍，把錢塞到她的枕頭下麵。每次塞錢的時候，他都看到那枕頭底下上次放著的錢已不見，他斷定那姑娘已用掉了那筆錢。不過直到他離開永城，他都沒有和她說起過這件事。他是個害羞的人，在女人麵前經常不知說什麼。
如今，馮英傑再也不做小偷了。但那把刀片一直藏在他的兜裏。那是自殺用的。他想好了，如果哪天失手，他就會把這刀片吞到肚子裏去，結束生命。他可不想在牢裏度過餘生。
“你們在這兒啊。”
南邊突然出現一個人。馮英傑迎著太陽光，皺著眉頭看那人。是昨天那個殘疾人，丁成來的兒子。這會兒，那人的臉上布滿了興奮，好像見到了久未謀麵的老友。
“你什麼事兒？”
“你們得手了嗎？今天。”
丁家明臉上掛著某種心照不宣的詭異表情。
“你什麼意思？想跟我們學嗎？”
丁家明眼睛亮了一下。
馮英傑突然來了興趣。他覺得這個殘疾人蠻可愛的，他打算教這人一招。他就拿出刀片，教他怎樣切割皮包：把刀片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用手心包裹著，然後在包上走一下。
“神不知鬼不覺。”馮英傑得意地說。
馮英傑把刀片遞給丁家明，要丁家明試試。丁家明顯得有點笨拙。
“你是殘疾人，人們會注意你，但也會逃避你，人對於同自己不同的種類一般既好奇又害怕。你得利用這種心理。這樣你便會是個好小偷。”
馮英傑從馬路邊的側石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繼續說：
“這刀片就送給你了。聽著，刀片的另一個用途是你可以把它呑進肚子裏去，把自己弄死。”
說完，馮英傑搭著趙龍的肩向西門街南邊走去。出來已經三天了，得回東莞了。他們的老板一定在生氣了，老板生起氣來就不是個哲人了，而是會把人生吃掉。
丁家明看著他們在西門街的盡頭消失。心裏竟有些悵然。他再次想像那兩個人的世界，那是一個寬廣的世界，那裏高人出沒，兄弟結義，打打殺殺，恩仇快意。決不像他，關在一個鬥室裏，坐等未來注定的死亡。
他攤開手，一把刀片靜靜地躺在手心。他想像把刀片呑進肚中的感覺。肚子一陣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