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重案調查(1 / 3)

1.投案自首者

我當上警察沒多久就明白,那些犯了刑事案的人一般是不肯自投羅網、投案自首的。這些人犯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逃亡,他們寧可一輩子在惶惶不安中度日也不肯束手就擒。因此若偶爾碰到一個投案者,我和我的同事們會對他的行為動機抱懷疑態度。事實上,確有那麼幾次,我所接待的投案者根本沒犯什麼事,這些人之所以投案是因為他們的精神有問題。他們大都是一些妄想狂,在他們的妄想中他們是一些殺人魔王。因此從來沒有一個警察指望罪犯自已撞上門來。那天下午,我和老王見到一個叫顧信仰的人投案就沒有嚴肅地對待他。我們把顧信仰當成另一個精神病犯者。

那天,顧信仰走進局裏大約午是後一點鍾,陽光很好,街道上的一切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耀眼。老王和我坐在派出所裏無所事事。老王比我資格老,因此他的坐姿就隨意些,他把他的腳擱到了辦公桌上,而我就不能這樣老三老四擺出這種姿態。當然我也比較放鬆,我想這樣的光天化日之下大約是不會出什麼事情的。但就在這個時候,顧信仰進來了。顧信仰很瘦,背還有點兒駝,身上的衣服是那種多年以前流行一時的工裝。他的樣子讓人想起“清貧”這個詞。他的頭發灰白,但也還整齊,因此他雖然“清貧”看上去還算精神。他顯得很激動,臉上沒一點犯罪後不安的感覺,相反他看上去甚至還有一種正義感。根據我們的經驗,這樣的人不會成為什麼罪犯。但,這個人見到我們就說,他剛才殺了二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顧信仰很激動,但他怒力在控製自已,他盡量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男人大約五十歲,住在宿盛街2號,女人二十多歲,也許隻有十八九歲,誰知道,她住在火車南站附近一出租房裏。兩個人都被他殺了。他知道殺人嚐命,就來自首了。

老王用他尖利的眼睛看了看顧信仰,然後在我耳邊說,一個瘋子,他說的話你不用記下來。

於是,老王用對待小孩的表情對顧信仰說,你說你殺了人?那你為什麼殺他們呢?

顧信仰說,我實在是忍無可忍。

老王打了一個響指,故意裝得一本正經地說,我猜他們得罪你了?

不料,這個叫顧信仰的投案者發火了,他說,不要用這樣的口氣同我說話,我他娘的又不是小孩。我告訴你,我殺了人,我來投案自首。你們這樣不嚴肅是錯誤的。

老王被這個人說得一愣一愣的。他沒想到投案自首的人竟有膽量這樣對待他,出於本能他就把腳從桌子上放下來,坐正姿勢。老王說,好,我嚴肅了,你說。

顧信仰說,你根本沒相信我,你還是派個人去宿盛街2號和南站宿舍看看,然後再來問我。

老王看來被這個人說得心裏發毛了,他沒想到這個人看穿了他的心思,他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對我說,這樣,你叫個人,一起去他說的地方看看,看看他是不是像他說的那樣是個殺人犯。

我見到顧信仰在聽了老王的話後,把頭抬得老高,臉上還掛著驕傲的不以為然的笑容。我開始感到不妙。我覺得這個瘋子也許真的連殺了二個人。我叫了所裏的一個聯防,開一輛側三輪朝顧信仰所說的地方趕去。

宿盛街是一條老街,但並不破舊。據說,這條街在清代是一條青樓街。想必當年這裏一定粉黛雲集。因此,這裏可以說是我們這個城市保存最完好的清代建築。這一點我這個不懂建築的人也看出來了,這裏的牆是由那種規格很大的青磚疊成,這些磚雖有些年頭,但看上去還有點新,沒任何風化的跡象。我知道這些台門裏麵是住著一些人物的。他們在我們這個城市或多或少那麼一點地位。我們當警察的一般來說對這樣的社區是了如指掌的。

一路上,聯防不停地問我出了什麼事。在我們所裏,聯防的地位是很低的,他們來自各個單位,這些人因為在單位裏表現不好就被派來當聯防,協助警察治安。我們正規警察在這些人麵前天生有種優越感,因此聯防問我話我也懶得理他。快到宿盛街2號時,我才對聯防說了今天來這裏的目的。才知聯防聽了後突然暴笑起來。由於他笑得太突然,路邊的人都向他側目。我看到他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這才止住笑。他自嘲道:“我們瘋了,會相信一個神經病的話。”

我們來到宿盛街2號。門關著。有人見到我這個穿警服的人來,以為出了什麼事,就圍過來看熱鬧。我問他們,這裏住著什麼人?有人說,這裏好像沒住人,以前住著一個當官的,前幾年已搬出去住了,這以後再沒人住進來過。但另一個人卻說,有一個男人有時候到這裏來住的,他還帶著女人來。聯防自作聰明地說:“有人帶女人到這裏來住嗎?那一定是不正當關係。”

我決定到屋子裏麵看看。我先敲了幾下門,沒人應。我就打算把門撞開。我沒要聯防動手,但他卻自告奮勇幹起來。他說,撞門我最拿手,過去在單位上班時,我從來不拿鑰匙,都是用腳把門踢開的。聯防就用他的腳撞清代的門。清代的門和鎖顯然比聯防預料的要結實,他撞了幾下沒撞開覺得很沒麵子。於是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助跑過程,然後一頭撞到門上。這下門轟地一聲洞開了。隻見聯防跟著洞開的門倒在地上。我剛要進去時,聽到屋麵發出一個驚恐的尖叫,緊接著一個血人從門裏爬了出來。血人當然是聯防,他結結巴巴地說,死、死、死人了。這時我已經看到門裏麵的屍體,屍體的頭朝門的方向,血流了一地,剛才聯防倒下後正好落在這灘血上。

剛才見到血人逃竄的人現在又圍了上來。我叫驚魂未定的聯防把守現場,切勿讓人靠近。我站在裏麵看了看,然後退了出來。剛才正往裏瞧並把他們的頭伸長得到了極限的人這會兒都看著我,希望從我嘴裏知道一些情況。這時,有人對我說,那個人他認識,姓程,是個國家幹部,好像是位處長。我對聯防交待了幾句,然後就打了一個電話給老王。

我說,老王,真的死了人。

我聽到對方“砰”地一聲,像是電話筒掉在了地上。一會後,老王才慌慌張張地說,你們等著,我馬上彙報上去,一會兒便會來人。

我回到現場,發現聯防原本那張嚇得蒼白的臉已恢複了常態。他正煞有其事地維持著秩序,他的樣子看上去像一位正在指揮著一場戰役的將軍。

顧信仰所說的他在兩個地點殺了一男一女不幸被證實了。當我們趕到南站的出租房時,一個很年輕的女屍果然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死者看上去衣著很時髦,但不是濃裝豔抹的那種,這從死者的一頭直發和並不顯眼的口紅可以看出來。我仔細觀察了一下死者住著的宿舍,很簡陋。宿舍裏有兩張單人床,床邊上貼滿了各路明星的照片。我想除了死者應該還有一個女子住在這裏。我翻了一下放在寫字台上的一本相冊,我看到其中有很多張死者和另一個女子的合影,我猜想這個女子肯定是同死者合住在這裏的。

後來我們找到住在附近的一個帶外地口音的中年婦女。我給她看照片,問她認不認識這兩個人。那中年婦女說,認識的。據她所說,死者是長住在這裏的,但另一個女孩不怎麼來住。我們問她,這兩個女孩都同什麼人來往。中年婦女說,這個她不清楚,她印象中好像沒有什麼朋友來看這兩個女孩。她們睡得很晚。她說,她們夜晚回宿舍時她早已睡了。中年婦女猶豫了一會兒,指了指照片上的另一個女孩,說,聽說她被人包了,當了二奶。我現在很少見到她。中年婦女似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因此,她好奇地問,她們出了什麼事情了?我們說,沒事沒事。這樣的連環殺人案我們當然不能隨隨便便傳到社會上。

我們也就隨便問了問這個中年婦女。我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去審問那個投案自首者顧信仰。先聽聽這個人怎麼說再決定是否需要進一步調查。我把這個想法同領導說了說。領導點點頭,決定讓我和老王負責審問顧信仰。

我們回到所裏時,臉上的表情已十分專業了。我們當警察的最善長的一個地方就是能把臉上的表情弄得十分威嚴。特別對待那些殺人犯,這一招還真管用。這些犯人,你如果同他們和顏悅色,他們會以為自已是英雄。你隻有裝得像握著強大的國家機器似的,他們才會老實點。現在,我和老王在審訊室裏,顧信仰就坐在我們麵前,但他一點也不老實,他看我們的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種藐視。我們要他老實點,把殺人的過程交待一遍。這個顧信仰看來早就想坦白了,還沒等我們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講清楚,他就滔滔不絕地說起來。我們發現顧信仰的語速很快,讓我們無從插話。我們還發現這個人說話十分流暢,簡直有點兒語言天賦。

2.投案者顧信仰的自白(一)

抵禦聲音的方法是把門關好,如果還不行就把耳朵捂住。這樣聲音就不會進入耳朵,這是常識。但常識在我這裏並不適用,我這樣做的結果是聲音變成了無處不在的東西,嗡嗡嗡地在我的腦袋邊纏繞,甚至比真實的聲音還要來得煩人。這煩人聲音的源頭是在房間外麵,在客廳或是我兒子的房間。聲音是我兒子顧主義和兒子他媽發出來的。是笑聲,那種放蕩的笑聲。他們總是這樣笑,沒完沒了,好像他們意外地得了什麼寶貝似的。但如果我出現在他們麵前,他們就會緊張地看著我。我討厭他們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個瘋子似的。我雖然討厭他們這個樣子,卻不能表達出來,因為我如果多嘴,他們就會把我送到醫院裏。我對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因此,我更多的是把自已關到房間裏,或者,天黑的時候,我去門外走走。但我也不喜歡屋子外麵的空氣,肮髒、醜惡、充滿梅毒和淋病。我一來到屋外就感到氣憤。我就向城市外麵走,告訴你們,我常去的地方就是南郊苗圃。那地方從前可是墳地,是我親手把那些墳墓敲掉的,我們敲掉墳墓把地整平就種上了那些樹。這些你們不會知道的,有誰知道我們當年的辛苦。我們是為了迎接國慶十周年才開墾苗圃的,給我們的時間又很短,我們晝夜幹活,終於在國慶到來前完了工。我就是在開墾苗圃時入黨的。我說遠了,不過你們不要打斷我,否則我什麼也不對你們說了。我說過我晚上常去苗圃。有時候我就睡在那裏。反正我兒子我老婆也不會發現我不在房間裏。他們現在變得越來越不注意我了。我從附近的農田裏找了些稻草,鋪在地上睡。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睡覺的附近有一隻很大很白的老鼠,常來到我麵前向我嘰嘰地叫。我開始還以為是隻野兔子,但我知道兔子的眼睛是紅的,而這東西的眼睛不紅,所以我猜想,這東西應該是隻老鼠。人家說人看到白老鼠是不吉的,我才不信這個邪。我覺得這隻老鼠很可愛,因此我有時從家裏帶點東西給它吃。我睡在草堆上,聽到老鼠吱吱吱地吃我帶去的東西,我的心就感到很溫暖。這隻老鼠也懂得感激之情,後來每次我來到苗圃,它就從洞裏鑽出來,對我吱吱吱地撒歡。我有時候覺得它比我兒子還重感情。

說遠了,現在我來說說我為什麼要殺這兩個人。我前麵說過,我老婆和我兒子老在房間裏笑。你猜他們在說什麼?他們在說男女之事。他們隻知道那檔子事。我老婆是個蕩婦,我原來不知道,我是從醫院裏出來後才知道的。我這麼說我老婆是有根據的。有一天,我從房間裏出來,朝苗圃方向走。我沒想到會碰到我老婆。我老婆穿得花枝招展,我發現她現在是越來越喜歡穿那種色彩強烈的大紅大綠的衣服了。你們一定也猜到了,我老婆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我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我當然也很生氣。我打算跟著他們,看看他們到底去幹什麼。他們往宿盛街走,我在他們後麵跟著。我雖然撫著耳朵,可我還是聽到我老婆輕浮的媚笑。他們一路上都在笑,裝得像兩個年輕人似的,因此看上去就像兩個傻瓜。一會兒,他們進了宿盛街2號,就是你們剛剛去過的那間房間。我進不了房間,但我可以通過門縫往裏張望,你們能想到我看到什麼,我老婆他娘的真是個騷貨,她一進房間就開始扒自已的衣服,脫得精光後又去扒那男人的衣服。看到這些我當然很急,我就嘭嘭嘭地敲門,罵我自已的女人。我不知怎麼回事,後來我突然什麼都不知道了。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已在醫院裏。

任何一個人如果發現自已的老婆同別的男人胡搞都會想到離婚。我當然也是這麼想的。我從醫院裏出來,我就對我老婆說,我要同她離婚。她卻緊張地看著我,她的眼神中除了緊張外還有許多憐憫。她搖了搖頭,就給醫院打電話。他們又把我送進了醫院。他們這一招正是毒啊。我害怕去醫院,那不是人呆的地方,我隻要進去,他們就會給我打針然後讓我睡覺。我的身體會變得很遲鈍,我的身體會變得好像不是我自己似的讓我都不能控製。我沒有辦法,我再也不敢提出離婚啦。如果我提出離婚的話,他們又會把我送到醫院裏。我可不想再受那個罪了。我學乖啦。我知道我老婆還在同那個男人胡搞,我有時抑製不住好奇心還會去宿盛街2號去偷看的。後來我也想通了,我已經有好多日子沒弄我老婆了,不知怎麼回事,自從我去過醫院後我對這事沒興趣了,我成了太監了。我對我老婆是了解的,她娘的對這檔子事一直是很有興趣的。我沒興趣弄她,她去外麵偷男人也是難免。我算是想通啦。

不知怎麼搞的,我對老婆和那男人的好奇心變得越來越強烈。我有時候已睡在苗圃了,突然想到他們就會趕去看看。老實說,每次我看到他們,我就會為我老婆感到羞愧。我老婆總是在討好那個男人,她甚至用口使那男人舒服。但那個男人似乎有點看不起我老婆,有一天他甚至對我老婆動起粗來。他的手掐著我老婆的脖子,我老婆睜著驚恐的眼睛,臉色發紫。我以為這個男人要把我老婆掐死,正想衝進去時,那男人鬆開了掐著她的那雙手。我老婆當時赤裸著身子,她像是癱了似地沿著牆滑下,然後蹲在地上無聲地哭泣。她的赤裸的身體看上去很醜陋。這時,那個男人伸出一隻手去拉我老婆。令我驚奇的是,剛在還顯得十分悲傷的她竟突然笑了起來。當然她的笑看上去有那麼點淒苦。

我就是從那時起對這個男人感興趣的。我決定弄清楚這個男人的來曆。反正我沒事幹,又不用上班,盯上一個人,把他弄清楚,對我來說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你們也許已經知道了,這個被我殺了的人是個官員,好像是個處長。我可以明白無誤地告訴你,他是共產黨的敗類。他仗著手中的那點權力,吃喝嫖賭樣樣都來。我這麼說是有根據的。這個人不但同我老婆搞腐化,還同別的女人搞不清楚。那是個年輕的女人,是他們單位的司機。他對這個女人的態度同對待我老婆的態度不一樣,他討好這個年輕的女人,他買化裝品和鮮花給那個女人。但那個女人好像對他愛理不理的。我跟蹤過這個女人,她他娘的不但有老公,而且還有一個漂亮的剛學會說話的可愛的兒子。我當然很同情那個已戴了綠帽子的男人,我還去小孩的幼兒園看過小孩,小孩子當然也很可憐。我是個可憐的人,小孩子也是個可憐的人,因此我很想和小孩交朋友。一天放學的時候,我站在幼兒門口,我買了二個大餅打算送給小孩。我看到小孩子出來,我走過去對小孩說,孩子,我知道你很可憐,你媽不要你了,不過你不用怕,我會照顧你的。這個小孩也他娘的怪,聽我這麼一說,他竟站在那裏哭了起來。結果,門衛老頭趕了出來,問孩子怎麼了,還問孩子認不認得我。小孩當然不認識我。門衛聽小孩這麼說,就要把我抓起來。幸好我跑得快。告訴你們,我如果想跑掉就沒人能追得上我。這功夫我是在醫院裏練出來的。在醫院裏他娘的醫生就是大爺,他們不但要給我打針讓我永遠睡著,我隻要不老實點他們就會用電棒擊我。因此,我隻要看到醫生們手裏拿著家夥就會本能地跑,我一邊跑一邊喊,從醫院這一頭跑到那一頭。我看到醫生們喘著粗氣,緊跟著我,他們跑起來的樣子就像一群蠢豬。當然,最後我還是會被他們抓住。所以,我再也不想去醫院了,我受夠了。我希望你們把我抓到牢裏去,千萬不要把我抓進醫院。算我求你們啦。

我又說遠了。現在我說一件讓我生氣的事。我說過,那男人對我老婆不好,還不時動點粗,可對女司機真他娘的不錯。有一天,我跟著他們。男人帶著女司機進了宿盛街2號。我算是把這個男人看穿啦,這個男人真他媽賤,他討好那個女人,想盡辦法讓那女人開心。不過,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嘿嘿,真他娘的有趣,告訴你們,那男人在女司機前麵不行,沒弄幾下就完蛋了。可在我老婆麵前這個男人可威猛了。他幹我老婆他娘的像是有施不完的勁,可幹這個女人竟這麼沒用。我因此很生氣,憑什麼這個男人對我老婆這麼粗對這個女人卻表現得如此低三下四?

我就想教訓教訓這個人。我就去他的單位。我說過這個人不但搞女人還收受賄賂,我就想去嚇唬嚇唬他。現在的衙門,門檻可高了,進去都不容易。門衛那個老頭非要我出示介紹信,我說沒有。他問我找誰?我就同他說找程處長。門衛他娘的也是個勢利眼,見我找他們領導就放我進去了。他娘的,現在的共產黨真懂得享受,地上鋪的是花崗石,門上還鑲著金邊,辦公室裏還有空調,怪不得這麼熱的天,進了這大樓就感到涼爽。我一間一間找那個男人。我走過一間辦公室就往裏麵看一眼。一些人坐在裏麵,他們什麼也不幹,隻是抽煙聊天看報喝茶,到處都是這樣的人,這個社會怎麼還能搞得好。我看著政府機關這個樣子就生氣。有人見我鬼鬼祟祟的,就問我找誰?我因為生氣,就大聲說,找程處長。大概因為我聲音太響,我看到走道盡頭探出一個腦袋,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就是我要找的人。那人用警惕的眼神打量我,問,你是誰?我對他神秘一笑,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我又說,還是到你辦公室說吧,我如果站在這裏說,給別人聽到對你不太好。那人習慣性地左右看了看,冷冷地說,進來吧。我知道他心很虛,因為他心裏有鬼。

你們歉我太羅嗦?我不羅嗦幾句你們怎麼會明白!如果你們不想聽,我就什麼也不說了。你們要我說就不要打斷我。我說過那人表麵冷冷的,內心很虛。所以,我一進他的辦公室,他就問我有什麼事要他幫忙盡管說。我說,我要十萬元錢。他顯然很吃驚,看我是不是在開玩笑。我對自已說出這句話也很吃驚,我沒想到我會對這個人這樣說。我看到那個人眼角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說,你是開玩笑吧?我說,我不是開玩笑。因為我知道你收受賄賂,你有錢。那個人見我這麼說,翻臉了。他打電話給保衛人員,他說,他這裏有一個想要敲詐勒索的人,要他們馬上趕來。這個男人的反應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沒想到這個人一點都不怕。一會兒保衛人員就趕到了,他們一進來就對我施用暴力,他們按住我給我坐飛機。我嚷道,你們幹什麼,你們為什麼這樣對待我。姓程的說,他來敲詐我,竟向我要十萬元,我哪裏來這麼多錢。他又命令道,把他送公安局去。我喊道,他有錢,他受賄,錢多得是啊。兩個保安卻並不理我,他們押著我把我拖出辦公室。我他娘的很生氣。我就罵這兩個人一點原則都不講,做壞人的幫凶。我因為生氣,就把所有的事都說了出來。我說,那姓程的操我老婆呀,他操我老婆還打我老婆,我向他要十萬元錢是應該的呀。這時候,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我就給他們看我老婆的照片。我不知道為什麼,看了照片,圍觀的人都笑啦。我想不出有什麼好笑的。我說,你們笑什麼呀,這是真的呀,他真的操我老婆。他們好像根本不相信有這檔子事,我越說他們笑得越是厲害。他們一邊笑一邊說,這個人有病呀,不應送他去公安局,應送他去醫院呀。我見他們這麼說,我就慌啦。我可不想去醫院,我一輩子都不想去醫院。我一慌就不知怎麼辦,完全亂了方寸了。我說,不要送我去醫院,你們還是把我送到局裏去吧。可他們根本不聽我的,兩個保安踢了我幾下,要我老實點,但還是把我送進了醫院。我在醫院裏吃夠了苦頭。我算是恨透姓程那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