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夜色才降下來。
連日的陰雨讓萬花樓的生意冷冷清清。本該正是做生意的時辰,卻門窗緊閉,隻幾盞孤燈點著,往昔的繁華喧鬧隻剩下死氣沉沉。
李天躺在原本聶小纖住的屋裏,房內淡淡的熏香讓他情緒也舒緩了許多。
屋內漆黑一片,李天從床上掙紮起來想去點燈,無奈胸口又襲來陣陣鈍痛。
“師兄,你快躺下。”徐二郎推門而入,忙把李天攙回床邊坐著道:“有什麼需要的便叫我。”
李天蒼白的臉上滑下幾顆豆大的汗珠,勉強笑了笑道:“自我們上次闖安府,如今又有幾日了?”
徐二郎想了想道:“至少三日了。”
李天歎道:“師妹又多受了三天的苦。”
徐二郎道:“我和二師兄已經想好了,今晚就去救出小纖。師兄你隻管在這好好休息,等我們回來!”
“今晚?”李天驚詫道:“安府全是機關暗器,憑你們兩個怎麼進得去?”
徐二郎皺眉道:“那總不能坐以待斃。去闖,就有一絲希望。你也知道,小纖對二師兄意味著什麼。”
李天正色道:“你把大勇叫進來。”
徐二郎不接話,也不挪身。
李天急道:“把他叫進來!我不能讓你們去送死!”
“師兄。”徐二郎攥緊了拳頭,搖了搖頭道:“恐怕這次不能聽你的,就算豁出命去,我們也要救出師妹。”
“你怎麼也變呆了!”李天一起身,扯到了傷口,痛得齜牙咧嘴道:“當然不會不救她!隻是你們硬闖又怎麼是辦法?我早想出了萬全之策。你隻把大勇叫來商量,別再耽擱時間了!”
徐二郎聽罷,才長舒一口氣笑道:“原來師兄早有打算了。好,我這就去叫那個呆子去!”便忙跑出去喊了陸大勇來。
燈光從二樓的房間瀉下,三兄弟的剪影從窗紗上透出,陰冷的萬花樓總算多了一分亮色。
落日的最後一絲餘暉停在山間時,魏筠上了燕南山。
才至山腳下,便見正門大敞,幾名守門的弟子倒在血泊之中。
一路上山,血跡斑斑,屍橫遍野。燕南派弟子一個個慘死,血水凝在青衣之上,變成一團團烏黑。
魏筠看著眼前的景象,隻一陣眩暈,感到喉嚨如同被人緊緊扼住。
燕南派百年,從未遭過如此大劫。
癱坐在地上,再一抬頭,麵前走來一個砍柴下山的樵夫。
魏筠大口喘著氣,額頭上青筋暴露,那樵夫趕忙過來扶住他道:“少俠可還好?”
魏筠頭腦一片混沌,隻強撐著意識問道:“老人家……這山上……這情形……是怎麼回事?”
那樵夫見他臉色煞白,邊撫他胸口幫他平複氣息,邊道:“可真是造孽啊。幾日前一大夥官兵上了山,血洗了燕南派,竟是一人也沒放過。”
魏筠瞪大眼睛道:“官……官兵?”
樵夫歎道:“反正是朝廷來的人。二話不說就開了殺戒,連婦人孩子都沒放過!”
魏筠聽罷隻渾身發抖,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再說不出一句話。
半晌,緩緩從樵夫懷中起身,目光呆滯。
“少俠,別往上去了。”那樵夫揮著手去攔魏筠道:“上麵死的人更多,喉嚨全割破了,瘮人得很!”
魏筠不應話也不回頭,隻跌跌撞撞、一瘸一拐繼續朝山上走去。
太陽完全沉了下去,帶走了人間最後一絲光亮。
燕南山再度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安府小廝聽到急匆匆的叩門聲,不耐煩地打開一條門縫道:“催命似的敲什麼!安大人今晚不見客!”
來人微微笑道:“麻煩你回稟安大人,小人是來進獻麒麟角的。”
小廝聽罷,神情一緊,低聲道:“敢問尊姓大名?”
“李天。”
“一個人來的?”
“正是。”
小廝將門從裏推開,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安大人已經恭候你多時了。”
李天笑笑,大步流星向裏走去。
大門徐徐合上,將滿城夜色關在了門外。
後花園,鐵拳幫的侍衛似是聽到不遠處窸窸窣窣的響聲。
走過去細看,聽到一聲貓叫,原不過是春日野貓發情。那侍衛才鬆一口氣,卻眼前突然一個彪形大漢的身影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