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平行世界·愛人(1 / 3)

今天是我失戀的第二天。

我的朋友們都比我更高興,他們所有人,都討厭羅西討厭到了極點。他們把我拉到酒館,努力尋找各種話題逗我高興,尋找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們有一點說的特別對,我和羅西,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過說實在的,不是一個世界,那麼問題來了,這世界到底被人為分成了多少個世界?我又到底是屬於哪個世界的?

我出社會很早,早到家鄉的阿姨們,都不許同齡人跟我玩,早到家鄉的叔叔們,都懷著惡意的揣度,邀請我去他們家裏吃飯。

所以我早早離開了家鄉。

我在這種地方掙紮沉浮了很多年,給自己起了另外一個名字,叫瑞貝卡。瑞貝卡是我早年看過的一個電影,講的是一個一直帶著麵具的女人。我一直靠這個名字提醒我自己,不可淪陷,不可犧牲。

22歲那年,我有了這間酒館,後來就有了羅西。

所以羅西特別不喜歡這個名字,他一直偏執地叫我的本名,許亞寧。

羅西和我完全不一樣,他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品學兼優,性格幹淨純粹。他說他經曆過困苦,比如說他最艱難的一年:“我從我家開的學校畢業了,隻身去法蘭西留學,少了眾星捧月的感覺,特別孤獨。有一次開車迷路了五十公裏,非法越境,被扣留了好幾個小時。”

我告訴他:“我最艱難的那一年,連房租都交不起,被房東趕,最後在一個廁所裏,鋪著一張報紙坐好,哭了整整一夜。”

羅西覺得我莫名其妙:“這種經濟方麵的問題你應該及時求助爸媽的,租房真的不靠譜,你應該讓你爸媽給你買個房子,這樣他們也會省心。”

我當時仰天大笑,笑出了眼淚,他特別氣憤,覺得我不尊重他。其實當時我沒覺得他有多幼稚,我隻是羨慕他,他可以被那樣保護著長大,他善良純粹的像天空上的星星。而我,像一條對著星星狂吠的野狗。

我們都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相愛,可是他們都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難不成我他媽還是外星人嗎。

去死吧,如果真的可以有另外一個世界,我倒是希望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個人,我愛的,愛我的,我們倆渺小地依偎在一起,為了一點凡人瑣事吵吵鬧鬧,看這個恢弘龐大的世界,然後嗤之以鼻,覺得世界不如我們更美。

腦子裏反響著這些碎碎念,當天夜裏我睡的很熟,卻做了一大堆光怪陸離的噩夢。

夢裏理智清醒成熟帥氣的瑞貝卡一遍一遍告訴我,我是自由民主的,我還有未來,未來裏男人站排排,傻逼的許亞寧蹲在瑞貝卡身邊低聲哭泣,她哭的我覺得難受,覺得肋骨疼。

最終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尾魚,和另一條魚安然地生存在水族箱裏,有一天我們的主人死了,我們誰都不知道,還是那麼安靜地遊。

一聲尖叫之後我醒了。

窗外一片白霧茫茫,我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好像哪裏不一樣了,我說不上來。

我照例梳妝打扮,起身去自己的酒館。打開房門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有病吧,我是不是沒有睡醒?

怎麼說呢,整個街道空曠無比,一個人也沒有。

我俗套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

我打開手機,沒有網絡,打開電視,居然是雪花點。

我對著窗外坐了一會兒,花了一點時間考慮我的處境。目前看起來這個世界隻有我一個人啦。

也就是說,今天不用去酒吧看店啦。

終於想明白了這一點,我突然覺得挺高興的。

我換上了一套平時死也不會穿的裙子,那詭異的配色讓我看起來像一隻火烈鳥,我走出房門,左顧右盼,突然發現空無一人的世界也並不安靜。有機器巨大的轟鳴,有烏鴉對著白色的太陽鳴叫,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像大海,我忍不住對著天空吼了一聲,“嘿,有人嗎?!”

巨大的回響衝破了天際,風聲,鳥鳴,機器的噪音,都被我完全掩蓋掉了。我的聲音在蒼穹之上回響了三十七次,最終龐大地俯衝回我的肩膀,我被這種空虛的盛大迷住了,我越來越覺得,我就是這個世界的王。

我簡直樂瘋了,在空曠的世界裏奔跑,一邊跑,一邊脫光了自己的衣服,赤裸的像個嬰兒,太好了,這個世界都是我的了。

“……有人!你在哪裏?”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遠處的街區傳來。

……什麼?

我猛然停住了腳步,轉身去尋找我的衣服。

“……你在哪裏?”那聲音越來越近了,居然是個男人。

我瘋狂地往回跑,去找我掉在地上踩了好幾腳的火烈鳥裙子,跑的直接跪在了地上,疼的鑽心。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自己昨天臨睡之前的碎碎念。

隻有兩個人的……愛人的世界?

我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裸體,覺得自己真的瘋了,瘋的妥妥的。

“出來,寶寶,別再躲了。這是愛人的世界啊。”那聲音還在繼續,他好像高興壞了,好像終於寬恕了整個歲月。

我突然覺得心裏一暖。

生活的邏輯性什麼的都去死吧,不知道為什麼,我又和我最深愛最深愛的人重新在一起了。我知道他是誰,必須是他,隻能是他。

“藍棠!”我赤身裸體地蹲踞在地上,雙手撐著喇叭對著天空大喊。

“瑪格麗特!”另外一個興奮的聲音從天空深處傳來,與我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一個身影直直拐了一個角,出現在我麵前。

是羅西。

就這樣,我赤身裸體,手裏拿著一條肮髒奇怪的裙子。

他把頭發紮成衝天辮子,白襯衫咧開嘴,露出赤裸的胸肌。

這個世界安靜了好幾秒。

“好巧啊。”我們倆不約而同地幹笑了起來。

“這是什麼?”我們倆趕緊轉移話題,指著彼此手裏的東西。

當發現我們倆又撞架的時候,我飛快地想了下一個話題。

“瑪格麗特是誰啊?”

“藍棠是誰啊?”羅西說。

我們誰都不敢再說話了,繼續幹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終羅西把他衝天辮子上的皮繩摘了下來,撕扯火烈鳥裙子的布條給我包紮腿傷,我們倆半裸著,一臉塵土和貌合神離地笑著,互相一直攙扶到了我家,相對無言。

這就是我在這個平行世界裏度過的第一天,現在我隻有一個問題:這個世界不是愛人的世界嗎?不是隻有你愛到食骨伐髓的人,才會和你共同出現在這個世界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