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見小二滿麵漲紅,知道不知該聽誰的,北域女子雖大多潑辣,可在人前是絕不會落自己男人的臉麵,這店小二年紀輕輕接觸人不多,自是沒有碰過這種情況,有些不知所措,這一點若是放在南國,那小二立即下去準備素菜去了。
白雪笑道:“誰有錢誰便是大爺,我身無分文,自然是聽她的,不過要加一壺好酒。”說完他隱秘的眨眨眼。
青鳥急道:“不能要酒。”
可那店小二早已跑的無影無蹤,他心中暗想這好生潑辣的丫頭,竟管著自己男人如此嚴實,這男人沒肉可以,無酒豈不是要生生的殺人了。
青鳥見點小二走遠,不由埋汰起白雪:“雪少爺,你不能再喝酒了,若是讓堂主知道了他會不高興的。”
白雪歎了一聲道:“他還是過得不快活嗎?”
青鳥道:“你知道的,堂主他,快活這種字眼是萬萬和他沒有關係的,我們地位低,根本說不上話,現在雪少爺你回來了,堂主至少有個說話的人了,他其實很惦記你們的........”
白雪的眼角抽搐起來,那個人,那個黑暗中高高在上的人,從來隻有歌兒在的時候能和他說上幾句話,春少雖不愛說話可練劍極勤奮,也是頗得賞識,隻有自己,師傅一手帶大的三人中,隻有自己和他是處的最尷尬的,記憶中對他更多的敬畏,尤其是歌兒那件事情後,師徒之間便從此決裂。
這往事一幕幕,想或不想,它都在,從未離遠,不論自己跑得多遠,北域之北,冰雪盡頭也無法封住那些傷害。
青鳥見他麵色黯然,也不知該說什麼,四周安靜了下來。
忽然二胡聲起,角落裏一個白發蒼蒼的明目老人聲聲唱起,老人滿布皺紋的臉上雖然全無表情,可是每條皺紋裏都像是一座墳墓,埋葬著數不清的苦難和悲傷。
雁門古關,青苔斑斑。
想當年,金軍麾南,半壁河山。
笙歌臨安,煙雨江畔,誰人回思黃沙戈斷。
輪回百常,茶水悲涼。
紅塵間,哀多傷,畫眉紅顏殘。
浪子仰頭把歌唱,三唱勸君雙淚還。
這歌聲已是淒涼之極,人世間的苦實在已經太多了,而這瞎眼老人一唱,酒肆裏的漢子們全都默默的低下了頭,他們大多是邊疆將士或來往東北客商,常年在外漂泊不定,這歌聲自然使他們想起了家人,想起了家鄉,想起了多少年的邊關,那大敞著的衣襟也悄悄的拉上,更有人一邊抹去眼角的淚花。
“哎,”老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慢慢說道:“今天我們不講風花雪月,卻談風花雪月之人。”
“哦?”這老人每日都在這酒肆中說書賣唱,眾人熟了,見他拋出包袱也幫著接住了:“你倒是講講什麼樣子的風花雪月之人,讓大夥兒聽聽!”
眾人紛紛道:“是呀,是什麼樣的人?可是那秦淮河名妓蘇小小?還是中原俠女劉若研?”
“非也非也,爾等所言皆是小家子兒玩耍,要看那真正風情............”老人擺頭一拉二胡,高聲道:“且聽小老兒細細唱來。”
“梅影橫窗陽春瘦,日日青樓白雪下。醉眼高歌不逢人,料峭春衫吹暗塵。劍氣森森九州寒,易水蕭蕭英雄膽。江湖子弟幾多長,隻恨殺人名草堂。”
老人邊唱邊將那雙明目對準了白雪一桌,白雪麵紗下的臉微微歎了口氣,他自顧的取了桌上的酒喝下。
“老頭兒,你這唱的是什麼?我們聽不得?你給說說,給說說!”一大漢醉眼惺忪的持著酒碗朝賣唱的老人喝道:“說得好,大夥兒才給賞。”
“是,”老人放下二胡,一擺長裳端著慢慢講道:“這幾句說的便是那陽春白雪合餘歌。”
“可是那十年前的雁門關外瀚海一戰的陽春白雪二人。”有自覺見識廣博之人立即驚呼出聲。
“陽春白雪?”年輕一點的有人滿臉不屑道:“他們是什麼人?可敢與我一比劍法之快?”
中間座一赤麵大漢喝道:“他們是滿手血腥殺人者。”
櫃前有年長的小二笑道:“錯了錯了,那白雪可是酒中仙呐?”
誰知那老板娘吃吃笑道:“或許亦是色中之鬼,花叢浪客!那白雪笑起來真真是迷死人了,隻要他一笑,便是花間之牡丹,百禽飛鳳凰。”
“這麼說那白雪是個女的?”
這些人眾說紛紜,陽春白雪這兩個名字仿若有無盡之魔力,可使人津津樂道上三天三夜,也能使人咬牙切齒怒而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