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月有些勉強的咽了下唾沫道:“為什麼自殺的人舌頭會縮回去?我之前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
白雪歎道:“這也是我當年遊曆西方時所接觸的另一種醫學,大凡中原醫學由宏觀看人,而他們更注重於微觀入手,將人一點點全部解剖開來細細分析。”
巫月隻聽了幾句就大皺起眉頭,那時候的人重視入土為安,這種傷人屍體的事情還是為世人不能接受的。
白雪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微微一笑,不再深入講下去,隻是說:“上吊死的人一般是不會傷及舌頭的,那麼,等人死後這舌頭呈現……鬆弛狀態,當屍體處於上吊的特殊體位時,口腔張開,舌就自然受重力影響滑出體外……”
他原本想說這舌頭肌肉是呈緊張狀態,不過這解釋起來就更難懂了,隻因醫學上所說的那肌肉緊張與尋常百姓理解的緊張狀態剛好是相反的,例如橡皮筋拉長了,在醫學上是認為這橡皮筋是鬆弛狀態,此間理論過於拗口,若非是對醫學有興趣之人,倒也並非一定要知道的。
“等放回地上,一般來說都會滑回嘴裏。”白雪道:“至少也該是軟綿綿的,絕非陰姬這樣直挺挺的翹著,這正是傷到了舌頭根部的症狀。”
巫月細看,果然如此,他不禁歎息道:“今天若非是你在,不然我可能就要認定這陰姬是畏罪自殺,失去了提防之心了。”
白雪謙遜道:“那倒也未必,巫老伯目光如電,卻是發現了白雪沒發現的漏洞。”
巫月道:“哦?”
白雪道:“巫老伯已經在這屍體的右手上看了好多眼了,肯定比白雪早發現其中奇怪的地方了。”
巫月被他一捧,心裏麵也有點喜悅,麵上微笑道:“不論怎麼說,陰姬也跟隨了我很多年了,可我從沒見過他不穿手套的雙手是什麼摸樣。”
陰姬的手不穿手套是什麼模樣?
也沒什麼特別的,隻是比一般人更小一些,顯得袖珍玲瓏,不過他右手的小拇指的指甲留的要比其他手指稍微長那麼一點點。
有時候,一點點就能改變很多事情。
白雪發現陰姬那長了一點點的指甲縫裏有一絲血跡,凝固的血跡。
然後他慢慢地笑了,巫月當然知道他笑什麼,所以也跟著笑了。
“凶手勒死了陰姬,想要做出他畏罪自殺的模樣來騙過巫夢,卻沒想到自己也被陰姬的小手指刮破了皮膚,中了毒。”
巫月道:“看來他已經給自己報了仇。”
“凶手應該還沒有死,不過離死也不遠了。”白雪道:“殺人的方法本來就有很多種,而一個用毒高手要殺人,更是有無數種常人難以想象的方法。”
巫月道:“將毒藏在自己指甲裏,這簡直是很常見的一種。”
“現在,我們該去哪裏?”
白雪道:“藥鋪。”
“他手指甲裏藏著一種喚作熱血的毒,中了這種毒的人會因熱毒深陷血分,熏灼腸胃氣血,化為膿血,不出半日便將因下痢膿血而死。”
巫月道:“要想清熱解毒,就一定要去藥鋪買藥。”
白雪問道:“這天之村有藥鋪嗎?”
“有,而且隻有一家。”
“什麼藥鋪?”
“紅塵藥鋪”
紅塵藥鋪在紅塵,蒼生大醫為蒼生。
白雪趕到紅塵藥鋪的時候,夜已經有點深了,風似刀。
屋簷下,窗欞斜映枝椏。
一個孤寂的老人正在燈火下吃飯,峨冠華服,麵上卻有說不完的孤寂。
白雪兩人進門來他的腦袋也不見得有半分抬動,隻是殘喘著道:“怎麼不舒服?”
桌麵很髒,很油,油滋滋的八仙桌上隻有一碟小菜,是冷凍菜炒豆腐幹,油放的很少,白雪瞄了兩眼,忽然笑笑道:“白頭翁湯治熱痢,黃連黃柏與秦皮,味苦性寒能涼血,解毒堅陰攻效奇。”
老人身子微微一震,抬起昏暗的黃眼往這邊白雪,道:“原來這位相公也是個同行。”
白雪坐到了桌子的另一邊,纖細修長的食指慢慢的在桌沿滑動,道:“算不上,醫家救人,在下是殺人的。”
老人“嘎嘎嘎”冷笑,道:“醫家救人?嘿嘿……未必!”
白雪道:“哦?”
老人道:“醫家能看病,不能救人!”
白雪道:“這怎麼說?”
老人撥弄著盤子裏的菜,道:“人命捏在閻羅王的手裏,每救一個人就得殺一個人。你明白嗎?”
白雪道:“在下明白了。”\t
老人道:“你明白就最好了。”
白雪道:“白頭翁湯能救人?”
老人道:“不錯,此方以寒而入血分的白頭翁為君,清熱解毒,涼血止痢。黃連苦寒,瀉火解毒,燥濕厚腸,為治痢要藥;黃柏清下焦濕熱,兩藥共助君藥清熱解毒,尤能燥濕治痢,共為臣藥。秦皮苦澀而寒,清熱解毒而兼以收澀止痢,為佐使藥。四藥合用,君臣佐使,共奏清熱解毒,涼血止痢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