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趙典再道:“皇兄......”他還想說隆帝的好,可也找不出什麼。
“隆帝尚有一個缺點!”白雪毫不客氣道:“他剛愎自用,猜忌心強,看似能隱忍不發,計謀深遠,可這不過是他猶豫不決,縛手縛腳的表現而已,他任命張起波為鎮守南方的大元帥,可從未真正相信過他,到後來,直接殺了他,將權力送到餘歌的手上,等到餘歌拿下苗域後,攻打燕京時,他又起了猜忌心,居然陣前傳令,將大軍拉了回來,這豈非是兒戲之極!用人不清,居然讓一個文官去奪餘歌的兵權,更是加速自己的覆亡罷了。”
“隆帝不近女色,結果直到今日其膝下竟然隻有一個公主,而且這個公主他還想著要殺掉,一旦他殯天之後,皇室必定操戈,到時候豈非又是一個動亂隱患。”
“他這樣的人,生在太平年間尚可,可在大廈將傾季世,可是要做亡國之君的!”白雪道:“他這樣的性格,實在不適合現在百廢待興,天下未定的局勢,若是一著走錯,釀成大禍,那麼,神州分裂,再起戰火已是指日可待了!”
趙典怔怔的望著白雪,他雖然明明知道白雪說的都是實話,可他從未這般的想過,隻因在這個年代裏,忠君是人臣的基本,從來沒有敢直言君王之失,更何況是像白雪這樣直接批評當今天下的罪狀,還想要換掉這個天子!
“師傅,綜上而言,徒兒都喜歡你能答應換掉皇帝,讓餘歌登基,這也是為了趙家皇朝的千秋萬代啊!要知道,不管怎麼樣,她也是你的侄女啊,是你從小一心養大的,對你親熱更勝過她父皇!”
白雪的最後這句話,終於打動了趙典,他那口秋水般的長劍慢慢的落下,收回到箱子裏,然後默默的坐下,閉上了眼睛,一如他從未動過。
白雪歎息一聲,越過他的身子,他的臉上劃過一道淚痕。
前麵,就是奉先殿。
先殿為建立在白色須彌座上的工字形建築,四周繚以高垣,黃色琉璃瓦重簷廡殿頂,簷下彩繪金線大點金旋子彩畫。
當年建這殿,是由太祖親自取名,意為:“奉者,敬奉也;先者,先祖,先賢也。”
在那奉先殿前,矗立著一杆大旗,正是日月旗。
這杆天下至高無上的大旗,麵向天下蒼生,帶了一股莊嚴之氣。
即便是白雪走到了這裏,也不禁放緩了腳步,肅然正身。
大旗下有一個穿著龍袍的男人,花白著雙鬢,目光淩厲。
他掌中一道黃榜昭展在天,金箔所製,最後的夕陽光反射著聖光,照耀大地。
那人揚起頭來,宣告:“朕承天序、君主華夷!天下臣民--跪聽恩旨!”
天子者,天下之公道也。
白雪雖然從未見過隆帝的樣子,可眼前這人的模樣神態,俱是人中之龍,這般氣概山河之貌,常人絕不可能駕馭。
這個人就是隆帝。
隆帝舉著他的聖旨,在向蒼生下詔,昭示著人世間至高的大公之道。
旌幡迎風飛舞,光榮正大,這已是國運大道,撲麵而來,重重的壓在白雪的身上。
他一身布衣,孑然而立,麵對隆帝,不跪也不動。
“下位何人?”隆帝清聲道:“為何不跪。”
王纛大旗,迎著西風,獵獵作響。
王道在上,萬民朝拜,在這個天底下,隻要站在神州的土地上,就要服從王教,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在這杆大旗之下,白雪是跪還是不跪,他跪天跪地跪父母,還跪師傅,他遙望王纛,神色孤單,似在躊躇什麼。
白雪這一生從未服從過王道,他自幼放 蕩,留戀花叢,爛賭如命,嗜酒成性,這一輩子也從未做過什麼利國利民的事情,直到這一刻,他踏上這條路,走進這道宮門,為的是為天下的蒼生換一個英明的君主。
如果這一刻,他不服王道,又談何為國為民?
如今聖旨已到,天子向天下人下詔,他跪是不跪?
就在那夕陽下,在隆帝的注視下,隻見白雪他麵向王纛,緩緩提起長袍,身子一寸一寸下彎,竟恭恭敬敬地叩下頭去了。
隆帝目光奇異,他沒想到這個男人會跪,他也不會相信這個傲骨錚錚的男人會被自己征服,那麼,他為什麼要跪?
白雪跪下,他跪的不是隆帝。
他跪的是天下,跪的是王道!
跪的是他走的這條路。
天子不掌凶器,所以隆帝身上並無任何劍器。
他手持聖旨,高聲道:“朕自登極二十七載,戰戰兢兢,事必躬親,奈上邀天罪,逆賊直逼宮門,朕之大恨也,朕下遺詔,傳位皇女趙蟠,宮中內孥可盡數取去,勿壞陵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