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靜的“死”訊傳的很快,三界聞聽後唏噓有之、驚懼有之、恐慌也有之。天台山一時間擠滿了吊唁或者探虛實的各樣神與仙。
孤竹君老態龍鍾,驚聞此噩耗一病不起。他的兩個兒子又要收拾出靈堂來,又要麵對不斷前來的眾人。他們平日便威信不高,更加無法彈壓玄逸上仙的部眾及數千惶恐的仙靈,反而事事要請教和嶽的主意。和嶽隻顧帶著一眾親隨守在舒苑,保護道靜的遺體,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人心慌惑不安,桐闕茶莊的和雅幾次哭成淚人。和駿本來已經衝了出去,可放眼四顧天地蒼茫,竟不知仇人身在何處。
玄逸上仙失蹤,道靜身死,天台山徹底亂了。
就在伯夷與叔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刻,久未露麵的端木償揚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南嶽神君自上清天歸來,自請暫代天台山主神之職!
他一來,除了端木償揚外,又帶了徒弟十五名並仙官三百。一夜之間,金庭守衛盡皆換成了南嶽弟子。
天台山的仙官看出門道,紛紛改口,喚南嶽神君為“尊上”。而他們真正的主神上仙,再沒人提起。玄逸上仙把道靜看的最重,現在連愛徒死了他都沒現身,大家都覺得他大概是回不來了。
對於窮奇一案,西嶽有推卸不掉的責任。然而東海仙人以明珠為由,稱此事乃因道靜殺害東海靈珠引起。窮奇為給戀人報仇,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實乃情有可原。
重黎當堂大怒,一把火差點燒死東海仙人。反倒遭到北帝斥責,責令其回衡山思過。
南極夫人氣勢洶洶前來,以窮奇毀掉仙庫為由,責令西嶽帝君交人。而無界一事,由金虹連山親眼所見,西嶽還要交出為他們打開軒轅台地宮之人。
玉晨玄皇天尊斷然不肯接受道靜已死的事實,他責令天樞院神仙司徹查此事。並要求雷霆都司即刻捉拿窮奇,將其關入天牢。在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視。
徹查還未開始,天台山已經大變了模樣。
當晚,所有天台山原有仙官全部撤去桐柏山上。第二日的清晨,便要一一麵見南嶽神君,進行述職。
端木償揚去桐柏山巡視了一番,見到伯夷與叔齊,不免要了解兩人的心理狀態。叔齊是個冷靜的人,他不發表任何意見,隻讓伯夷全權代表。伯夷向來敬慕南嶽神君,此時話裏話外都是溢美之詞。說到動情之處,還掬一把男兒淚,看得端木償揚雞皮疙瘩掉滿地。
“端木公子,下官所言句句真心。”伯夷拉住端木償揚,深深歎息道:“想那當初百姓為病所苦來求烏藥,上仙無暇顧及不予理會。若不是尊上大發慈悲,下官就隻能親眼見我吳越之民日日承受病痛折磨,實乃……”
“你打住!”端木償揚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你是說三平道煉丹所用的烏藥,是我師父讓你給他們的?”他空洞的看著腳下的地麵,忽然反應了過來,大怒道:“大膽,竟敢口出狂言汙蔑我師父,你給我等著!”
端木償揚不由分說禦劍而去,直奔古真殿。然而到了門外,卻被一位道號金紫煙的師兄攔了下來。金師兄不冷不熱的提醒他,他們的師父勞累了一日,此刻正在休息。
“豈有此理!”端木償揚走遠到認為金紫煙聽不到的距離後,忍不住停下來。他向著古真殿的方向揮揮拳頭,憤恨的道:“這個姓金的,還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說白了不就比我早拜師幾天嗎?嘁!金庭我比你熟多了,都到了這兒,還能任由你踩在頭上?”
他咒罵了一通,心情暫時得到了發泄。再抬起頭來,驚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舒苑。
白綢燈籠在星月晦暗的夜中孤獨的亮著,企圖以這微弱的光亮告訴大家,這裏的主人含冤未雪。舒苑平時並不熱鬧,然而此刻的靜卻再也不是道靜臨窗攬卷的嫻靜,而是陰沉淒冷的死寂。
夜風吹落樹梢殘雨,打在身上透骨生寒。端木償揚忍不住縮了縮肩膀,這才清醒的認識到:道靜死了。
他的心情非常糾結,想起過往的一幕一幕,忍不住傷心。可在傷心的表象下,無法遏製的喜悅卻邪惡的滋生出來,迅速霸占了他的胸膛。
這個讓自己自愧不如的仙家弟子,這個坐擁一切美好在他師尊的庇護下無憂無慮的少年公子。這個本來和自己一樣都是凡人,甚至他無父無母更為可憐的孤兒。這個人,每每壓得自己抬不起頭來。
自慚形穢?就是往日自己站在道靜麵前的心情。
可他又憑什麼那麼趾高氣昂?沒了師尊他什麼也不是。玄逸上仙一走,他就丟掉了小命,焉知不是往日活的太容易了?話說回來,若自己有他的身份,一樣可以高傲貴氣。
“讓你嫌惡我土氣,我土氣也好過你挺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