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為的聲音沉靜而穩重,還帶著少年清亮的嗓音卻不知是被氣氛還是什麼硬逼著帶上了一絲不該有的隱忍與坦蕩。
摩訶沒有說話,她知道,胡為說得沒錯,他已經不是小孩子,其實,她早該意識到了,可是,她不願承認,她總是天真地以為,他們才是一家人,可是,不是,不是,那個曾經會因為疼痛主動找自己的小孩子,已經慢慢開始長大,學著長大。
長大了,知道了忍受,知道了現實,也知道了責任。
可是,她舍不得啊,這個一起生活了數萬年的少年,幾乎已經成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也從不曾想過分離。
可是,如今,才道分離,即要分離嗎?
摩訶低下頭,在胡為看不到的地方,摩訶一下子忽然紅了眼眶。
“可是,我還是要回去,就算不是因為我身份所擔當的責任,也不能再讓人小瞧了去,更不能讓別人以為,姐姐你教出來的我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我不能一直以這個形態看著你,那樣,真得好累。
胡為調笑著說出那句話,但眼神裏卻是帶了一絲悲憫,然而,那悲憫卻不是看向摩訶的,而仿若是一股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悲哀。
摩訶一直沒有說話,她不是不想說,隻是,不知道說什麼罷了。
挽留?
可是,確實,她不可能留他一輩子,不論現在如何,他確實會長大,會有自己喜歡的女子,有一天,甚至會有自己的家庭和家人,她,總不能一輩子都不讓他離開。
可是,不挽留,心口如同被挖空的鈍痛和空洞讓她卻開不了口。
為什麼,要做這種抉擇?
像鸚哥一樣,不好麼?
一想到這句,摩訶忽然一愣,而後輕輕而微痛地笑出來。
她還真是自私,都這個時候了,她還不舍得放手。
他不是鸚哥啊,他是有家人有族屬的天狐少主啊,他是累了痛了也不會如同鸚哥一樣抱著自己撒嬌的孩子啊,自始至終都不是啊,他不是她的孩子啊,孩子,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廂情願地以為啊!
“你……你想什麼時候走?”忍著心口如刀割般的疼痛,摩訶啞著嗓子問道。
摩訶一直沒有抬頭,除了如蝶翼般撲閃不停的睫毛和柔婉的下巴,胡為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他知道,一向心軟的摩訶很難過,很難過。
她也和自己一樣吧,很舍不得。
可是,摩訶,你知道嗎?如果我現在不離開,那麼,我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機會和你並肩站在一起,就如同你現在身邊那個男子一樣,他不想,一輩子,被人當成一個長不大的小孩,所有的要求,都會被當成對孩子的寵愛。
對不起。
“我說完就走。”胡為有些艱難地開口,一出口,感覺嘴裏都十分苦澀。
“哦。”摩訶心口都疼麻了,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麼。
胡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看著摩訶不作聲響忽然覺得那麼得難過。
“那,那我走了。”胡為忽然開口。“幫我和鸚哥說一聲,再見。”
話音落了半響,忽然慢慢地轉過身,也不敢回頭,他怕一回頭,就看見那人那麼纖細無助的身影,他怕多看了一眼,他會後悔,他會舍不得。
哪怕,他現在就在後悔,現在,就在舍不得。
可是,他必須走啊,他是狐族嫡儲,那麼,至少,他要做出符合嫡儲該做的事情啊!三界危難,狐族如今也卷入其中,他就算再恨那個人,他也從來沒有希望過那個人,那個地方,會受傷,會消亡,他隻是,隻是……
他隻是什麼,他忽然不知道了,他好難過。
“初殤!”背後忽然傳來熟悉的呼喚,溫柔而難過,“我在這裏,一直在這裏,如果有一天,你在那裏呆膩了,不喜歡那裏了,這裏隨時歡迎你,朝鳳殿永遠是你的家。不要忘了!”
胡為眼眶一紅,身子僵硬地脆弱著,他沒有轉身,隻是默默的點點頭。
如果他轉身,一定會看到,那個曾經總是帶著微微笑容的女子,此時滿臉的淚痕和傷痛,還有,祝福。
初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