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書離這夜喝得有些略醉,實在是那南邊來的張老板太熱情,隻道是與自己一見如故,硬是邀著她去醉八仙喝上一盅。
臨江的廂房裏,窗戶開得極大,透過窗子望出去,可見蜿蜒資水上頭,飄浮著大大小小,或奢華、或簡樸的畫舫,一片通明燈火,印在淩淩江水之上,叫人心中都不得不讚一句:好一派湘中水鄉之妙景。
張老板其實是想通過她,搭上藺輔堂這條線,竟還請了義陽城裏頗具盛名的殷楚楚來唱曲。冷書離卻是不肯給他麵子,手一揮,“張老板這是為何?不免俗氣。”
張老板老臉一紅,一時竟是有些掛不住,卻也仍是掛著笑,“是是是,賈公子說得是。”
冷書離看著桌上那青瓷酒杯,就想起從前家中富裕時,也有一套這樣的杯子,據說尚是前朝的產物,留到書字一輩,已是祖傳的物件,叫爹爹當寶一樣藏著,細想來,眼下手中握的這杯,卻是附擁風雅的贗品,若是丟在地上,也就是聽聲響而已。
她心有戚戚,雖是麵上不露聲色,竟是仍忍不住的多喝了兩杯。與張老板告辭回到藺府時,不免覺得人有些暈忽,通紅著一張臉,僥是如此,腦子裏卻仍是清明的,她行在若大的院落裏,屋頂風卷落葉之聲都清晰入耳,也不知今日這宅院怎會這樣冷清。
這冷清裏,從前的事就都浮上頭來。叫她的顆心疼的一縮。其實平日裏,那些往事她都不去想,深知想一次,這心便又如同繡花針穿著那細細的線,一針一針的絞過那看似華美的布,雖是絞得好了,倒底仍是千蒼白孔,疼得她隻掉淚。
她一時卻是越發詫異,今日這院裏靜得可著實有些出奇,連她推門的聲音都格外刺耳,驚起了躲在牆角的玄貓,她看著那身影從牆那邊閃走了,就進到屋裏,輕輕將門關上了。
靠著門半晌,睜著眼,月光極亮,從窗孔裏射進來,照得半室生華,她靠著門良久,到底是忍住了那眼裏的霧氣——自打從那池綠水裏叫人救起來,人前人後,都不肯落淚的。
她心裏朝自己打了一會子的氣,就行至了屋中的花梨木雕花八仙桌旁,燃了燈,那如豆大的火焰在黑暗裏就跳了兩跳。
她喜亮,就又舉著那燈,將屋裏的各個角落的燈都點亮了。一時屋內燈火通明,那滿室的月華頓時消失不見。
一邊就又舉了一根燭火,去到東邊的臥房裏,將將隻行至門口,便覺一股幽幽的香氣朝鼻端移了過來。
她一的雙劍眉就皺了起來,點亮了門口的燭台,緩緩就往床邊而去,床上顯是躺了人,以輪郭看來,似乎還是個女人,一股女子的特有的幽香彌漫而來,她的眉頭就擰得更深了。
手中燭台一照,那一張欺霜賽雪的臉,就出現在她的麵前,她一驚,情知不對,下意識的,就吹滅了手中的蠟燭,欲往窗邊退過去,將將隻行了兩步,便聽得“砰”一聲響,下一刻,一群人魚貫而入。
冷書離一雙眼就微微眯了一眯,瞬時便明白過來這是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