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樓下的那兩個女人,明眼之人望去,一眼便望出這二位是馬家大房、二房的兩妯娌,常聽人說馬家妯娌情同手足,而今竟一起出來看戲,可見所言非虛。
彼時堂上之戲正近尾聲,《沉潭冤》中的青衣沉冤得雪,那丈夫與小妾入了監,青衣前去看那兩人,反叫兩個好一頓辱罵,“我生為惡人,死乃惡鬼,今日敗在你沈青衣之手,我心服口服。來日入了地府,我卻也定要變成惡鬼來向你索命!”
此言一出,台下看戲之人無不轟然炸開了鍋,更有甚者,已是舉起茶碗就往台上砸過去,怒喊道,“此等惡人定要下那無間地獄,叫你在人間作惡,莫不成入了陰間,你還能作惡不成?!”
果然那台上刹那間電閃雷鳴,包拯提了狗頭鍘過來,哢嚓一聲,兩顆人頭滾落下來,頓時電閃雷鳴止了,世間恢複清明,那兩人成了厲鬼,尤自要向那青衣撲過去,不料那電閃雷鳴又起,從台後轉出兩人來,原來卻是牛頭馬麵前來收鬼,口中還大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閻王叫你三更死,豈能留你到五更!此番入地獄,拔舌、剪刀、鐵樹、孽境、蒸籠、銅柱、刀山……十八層地獄,要叫你盡數償一翻,看你世人還敢不敢效仿你做這惡人惡鬼…..”
當即便就收了這兩隻由惡人變成的惡鬼,下了地府去向閻王交差去了。一時鑼鼓嗆嗆作響,這台戲,便算是徹底完了。台下看戲之人爆出呼喝之聲,壞人得誅,當真是大快人心是也。
而坐在戲台前的兩個妯娌,大嫂長出一口氣,捂著胸口道,“好人長命,好人長命……”再觀那二嫂,隻見她滿臉蒼白,唇色烏青,竟似乎是嚇著了一般。
她吃了一驚,伸手去拍她的肩,“弟妹,這是怎麼了?”
霍善儀得她猛的一拍,嚇了一大跳,驚叫一聲,手一彈,手中的茶碗就哐一聲落了地,總算是回過神來,長出一口氣,道,“啊,大嫂。”
林盈月就笑了一笑,“這是怎麼了?”
“哎喲。”霍善儀道,“可把我給嚇著了。”
“瞧你,平日裏那樣膽大的一個人,一台戲便把你給嚇著了呀。”林盈月笑道,“不是說來給賈先生送請帖的?可送出去了?咱們回罷。”
“平日裏是不這樣演的。”卻是猛的一個聲音響起,兩人回頭,赫然卻是那賈令水與藺輔堂兩個。
這賈令水倒是笑意盈盈的,而他身旁的藺輔堂卻是一雙眼一動不動,隻將林盈月盯著來看,隻盯得她雙頰通紅,低下了頭,行了一禮,“原來是賈先生,藺三爺。”
冷書離微微一笑,見旁邊的藺輔堂也不說話,隻顧盯著林盈月來看,心中無奈,笑著道,“二位夫人看了我們這劇《沉潭冤》,可覺著如何。”
“戲,是不錯的。”林盈月低聲道,卻是看都不敢看藺輔堂的眼睛,“就是有些嚇人。”
“戲嘛。”冷書離道,“不過是警示世人,莫要作惡。你說是吧,馬二夫人。”
霍善儀到底是惡人作慣了的,那點子小驚嚇,也不過是一會會的事,此刻恢複了神氣,將冷書離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打量,不及說話,便聽得冷書離打趣她道,“馬二夫人這般盯著賈某看,叫賈某著實有些不好意思。”
“可不是嘛。”卻是一旁邊一個聲音接道,原來卻是香荷,一臉鄙色,“馬二夫人已經嫁做人妻了,這樣盯著一個陌生男子看,當真好不要臉!”
“你……”霍善儀頓時氣極,作勢就要來撐摑香荷,被冷書離一把攔住了,“哎,馬二夫人,這是怎的了?不過一句玩笑話,何以如此動怒。”
“哼!”霍善儀冷哼一聲,退後一步,望著他道,“我隻是覺得賈先生像一個人,當真是像極了,尤其是今日,更是格外的像!”
“哦?”冷書離笑道,“像誰?莫非是馬二夫人的故人至交?”
“故人至交談不上。”霍善儀靠近一步,低聲道,“是個仇人!”
“仇人?”冷書離笑道,“馬二夫人不至於罷?”
見她臉上明顯怔了一怔,霍善儀便退後一步,微微一笑,從袖裏掏出一樣物什來,遞到她跟前,“正月初九是我馬家老太太的生辰,七十大壽。今日我們妯娌兩人過來,是給藺三爺與賈先生送請帖的。屆時,還請二位務必賞光!”
“請帖?”冷書離皺皺眉,也不伸手去接。
霍善儀就微微一笑,“不錯。我爹爹與賈家堡熟識,馬家又是我的夫家,馬老爺說不能撫了賈家堡的麵子,也是給我爹爹麵子,因而相請,賈先生,你該不會是不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