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冷書離在一片光明之中醒過來,彼時陽光微露,從窗戶孔裏探進來一線,並不十分刺眼,房中炭火燒得極暖,隱隱竟是還能聞到一股花香。
她怔了一怔,徹底清醒過來。
猛的坐起來,卻見這陌生之地,自己哪裏見過,床頂緯縵飄飄,床對麵十尺開外,四扇仕女屏風精雕細刻,床頭小桌之上,不知誰用陶罐插了兩株紅梅,西窗之下的花梨木桌上放了一隻裝奩……種種跡象,此處竟似乎是一間女子閨房。
怎會?
她心下疑惑,就聽到喵的一聲,下一刻,一隻黑呼呼的貓就從床下竄上床來。
“棉花?”她呼喝一聲,一把將它抱住,喃喃道,“此處是哪裏?”
再一看,見自己竟然又是穿著一件女子的褻衣,她一驚,隻覺整個人都要炸開了,呼的就掀了被子下床,就聽到腳步聲,一女子急急從屏風外頭轉進來,見她醒了,呼喝一聲,“小姐。”
“香荷?”冷書離詫異道,“你怎麼也在這裏?怎麼回事?此處是哪裏?”
“這裏是三位公子在義陽置的別院。”香荷道。
“哥哥們的別院?”冷書離驚道,“我怎麼會在這裏?我是如何來的?我身上的衣裳,又是怎麼回事?”
“啊。”香荷道,一邊就去拿衣裳來替她換,“王爺說此處有人把守,無人敢來,小姐隻管做回女兒身打扮……”
“胡說!”冷書離猛的喝道,“什麼王爺?哪裏來的什麼王爺?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誰叫你自作主張的!”
“小姐……”香荷見冷書離似乎怒了,一時嚇了一跳,“你,你怎麼啦……”
冷書離亦不知自己何以如此激動,也跟著怔了一怔,擺擺手道,“沒,沒什麼。衣服呢?我的衣服呢?好端端的,怎麼會跑到這裏來的?我的衣裳豈不是全都在藺家?拿我昨日的衣裳來,我穿昨日的。”
香荷見她並非是當真要凶罵自己,一時甜甜一笑,轉身就從屏風之上拿下來一套女子的衣裳,說道,“小姐,咱們今兒就穿一回女裝罷?不會有人看到的。”
冷書離便搖搖頭,歎息道,“香荷,我同你說過的話,你又忘了。我說了我隻有從頭到腳、日日夜夜都做男人打扮,才能瞞得了天下人。凡事不怕一萬,便怕萬一。小心使得萬年船,我是一丁點險都不能冒的。”
又用手指撥了撥她頭上的步搖,輕聲道,“我知道叫你做男兒打扮是委屈你了,你若是想做回女子,便跟在三位哥哥身旁侍候吧,我另去尋一個小廝也就是了……”
“小姐……”香荷聽了她的言,心中一急,一時竟然是連眼眶都紅了,隻跺腳道,“小姐你說到哪裏去了。我何時覺得委屈了!隻是因為昨日王爺說若是我做女子打扮,再將你做女子打扮,哪怕是一天,也定能讓你高興高興,所以我才……”
冷書離見她急得似要哭了出來,隻得又安慰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去拿我的白綾同衣裳來罷。”
“是。”香荷這才方轉身去櫃中拿了衣裳來,一邊道,“小姐在藺家的東西,王爺都已經派人盡數拿過來了。還說以後不許你去藺家住,就住在這別院裏,省得那藺三爺時時對你圖謀不軌,半夜三更也敢進到你房中去......”
冷書離就怔住了,隨即臉就一紅,想起昨日與藺三爺喝酒一事,大約是後來自己喝醉了,竟是什麼事都不記得了,隻得道,“他胡說八道什麼!你也是,跟著他胡說!我問你,昨日我是怎麼來到這裏的?藺三爺呢?還有那個姓段的......”
“小姐。”香荷糾正道,“人家可是王爺。”
“好吧。”冷書離道,“那個王爺,是怎麼回事?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小姐,”香荷一邊替她更衣,一邊道,“昨日,是王爺帶你來的。”
“什麼?”冷書離驚道,“是他帶我來的?不是哥哥們帶我來的嗎?”
“不是。”香荷道,“若說這位王爺也是個怪人,好好大門不走,以他王爺之尊,若是走大門,藺家還不得舉家迎接。偏偏要翻牆進來......”
冷書離一時就怔了一怔,哼了一聲,“他翻人牆頭,也不是第一次了。”
“什麼?”香荷問道。
“沒,沒什麼......”冷書離道,一時心中驚詫,怎會是他帶我來的?他拋下自己去了,不是生氣了麼?不是要將自己的身份公布出來,交給官府麼?那人到底安的什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