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迷蒙(1 / 1)

隆冬的深夜格外靜謐,皮靴踩在雪地裏的“喀喀”聲在這種靜中就顯得尤為“生動”。在過膝的雪地裏行走對於時堯洛而言顯然是有些吃力的,不過半柱香時間氣息全亂,要到“璨蓮山莊”隻怕該氣喘如牛了。

前方黑乎乎的不似腳下還有少許雪光,要進樹林了。果然,一跨步就差點被一個名為大樹的怪物撞得頭破血流。扶著這在黑暗中看不清輪廓的“敵人”,時堯洛忽然就笑了。抬頭望天,還是月初,新月在雲層的保護中嬌羞得隻露出鬢角投下少得可憐的清輝,連茫茫雪地也反射不出可供人眼辨識物體的亮光。可是剛才越過大半個融麓山脈的自己竟然絲毫不覺得:今晚是如此黑暗,今年冬天的積雪已經過膝不適合外出。為什麼出來時異常平坦的路到回去時卻變得步履維艱。

從璨蓮山莊到穀底,這段距離很長?很短?時堯洛已經分不清了。心裏的那種感覺也已經不知名了。隻是想去,其他什麼都沒有,去揭開蓋在事實真相上的那層神秘黑紗。時間的洪流會衝淡曾經以為最最激烈的情感,最最深刻的痛,隻留下唯一的你一直想握住不能放手的那一個。

三年了,夜櫻穀一如當日你離開時的模樣。你回來過了,對不對,因為那些在你離開後怒放的夜櫻花都凋零了。猶記得當時安排你住在穀底,我怕太過簡陋、冷清委屈了你,你卻說這和龍首原的後山很相似,那是你成長的地方,你覺得很好,隻是少了那藍得似海地“ 朧汐湖”。我便引了地河的水鑿了這個湖,從牙縫間漏下的月光照在湖麵上,你說像極了“朧汐湖”中發出的天光。湖中有塊隆起的土丘,像一座孤島。一日我在這土丘上種了一顆種子,你好奇的纏著我,非要我告訴你種了什麼。我不講,你很生氣。一麵生氣,一麵吃驚的看著這顆種子一天就發了芽,然後以違反自然規律的速度“噌噌”的往上長,個把月功夫就長成一棵參天大樹。這下可了不得,你直接拿著“辟鴻”劍指著我的咽喉,逼得我不能不招供。你有時候就是直接得這麼可愛,想要什麼從來不拐彎抹角,你手中的辟鴻向來是所向無敵的,劍鋒所指,天下側目。其實,就算沒有辟鴻,你的笑容就足以俯仰天地,睥睨天下。我告訴你隻是從宸羅國商人那裏買回來的夜櫻樹,長成後會開出大朵大朵純白色的美麗的花。你卻說宸羅國是秘術流行的國度,這種樹生長速度快得出奇,肯定也是因為秘術,你不喜歡又秘術幻衍出來的東西,再美也是虛無。非得讓我連根拔起,不然就用辟鴻砍碎了它。我有些哭笑不得,隻能指天為誓這棵樹是自然植物,完全無關秘術。它是一種有感覺的植物,宸羅國有很多類似的植物,它們能感覺出周圍各種各樣的情感。夜櫻樹所感知的是思念,越濃厚的思念開出的花越純白美麗,而且花開不敗,隻有當被思念的人歸來時,它們才會舞出一場盛宴,讓相聚的人兒一起觀賞無盡的思念後重逢的美麗。那時為了打探各方消息,我不能時時在穀底陪你,我想讓美麗的夜櫻花陪著你,讓你在念我時可以看看這些花兒,想著我來時落英繽紛的美景。有這麼有趣的事伴著,你便不會覺得時日苦悶。可惜你還未見它開過一次花就失蹤了。倒是我日日呆在穀底等你回來,見它怒放了一樹的白花。花都謝了,你也該回來了吧。這麼多次的反反複複,終於算是有了你的消息。這很好,太好了,你還活著。如果你已不在世上,我就要下去陪你了。其實,我很怕死的,我好想和你一起活在這世上,一起變老,一起養育我們的孩子。是不是太貪心了,誰讓我是商人呢,還是整個皇朝最富有的商人,商人重利,不貪不行啊。

時堯洛扶著樹幹想了許久才回過神來。看天象,時辰不早了,得在天亮之前趕回去,不然讓雲台十三劍發現了又是一場麻煩,這不僅僅關係著堯晰還牽連了她,實在要避免節外生枝。這樣想著,暗夜變得明亮了,雪亦淺了,就像來時可稱得上步履如飛。

翌日,璨蓮山莊的莊主病了,莊裏的客人都來慰問,管家隻說偶感風寒,並無大礙,勞大家費心。莊主房中,墨祁莫替病人把著脈,臉笑得似開繁了的桃花:“果然老了呢,偶感風寒脈象就這麼虛弱。”他的奚落時堯洛並不在意,他的眼皮很重,昏沉沉的隻想睡覺。子陽正小心的替他凍傷的腳上藥,凍傷的程度很厲害,看得她直蹙眉:“雪水都進了靴子裏,就不知道冷麼?這麼大冷的天往山裏跑,也不知道換雙雪地裏穿的靴子,要是凍壞了,可怎麼辦?”墨祁莫沾了些藥膏塗到同樣凍得不輕的手上,笑道:“要是雙手、雙腳都凍殘廢了,我就把他養在我的藥廬裏當藥人。”時堯洛懶得與他鬥嘴,現在他隻想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找到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