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台上的少女一身玄衣,持劍而立。隻聽她淡淡的一聲:“果然是一把好劍!”
話說完,那身影已經舞動了起來,若蛟龍出海,銀龍舞天,身姿伶俐。頃刻之間,劍影與人影合二為一,隻見一團玄色影子包含著一柄白練而舞,與那天上的皎月交相呼應。如嫦娥奔月般身姿美感,隱隱之間雷霆萬鈞,如江海凝清光。
隻見她身子婉轉,步履輕盈,那三尺青鋒猶如三尺白練一般,時而靈動,時而隱隱生風,寒光淩淩。一曲終了,玉騰的身子如水般柔了下來。皇帝見此,嗬嗬笑了幾聲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啊!好!賞!玉如意一對!”
何玉騰臉不變色,氣不喘,然後恭敬的跪了下來謝恩。待到何玉騰坐過來以後,何玉回才看清,那如玉的臉上,滲出點點細汗,在燭光下如那老君眉上的細細絨毛一般,又如那九月過後樹葉上掛著的冰霜。
何玉回看著她的三妹香汗淋漓的樣子,心,不由得痛了起來,本來。除了大姐,按長幼順序,該是自己為家族承擔責任的,可是,還要三妹千裏迢迢從軍營而來。這,皆是自己為西涼第一廢物草包的緣故。
雖然,父親不看重她,姨娘忽視她,甚至下人也可以不尊重她,可是,她的這幾個妹妹卻是實實在在的關心她。從來隻有那關心的目光,而未見那和外人一般那鄙夷的眼光。
而此時,周圍眾女又開始竊竊私語道:“她們何家的女子真是怪物,除了那美若天仙的太子妃以外,個個不嫁,不若我們似的,嫁人生子,真不知道她們怎麼想的!”
而另一個也湊熱鬧的說道:“就是,就是,你看何家三小姐那劍舞,想必在軍營裏和那些大男人過招練出來的!”
聽到周圍那唧唧喳喳的聲音,何玉回頓時覺得有些胸悶喘不過起來,臉色跟著有些微微的蒼白,而何玉騰顯然也聽到了那些話語,但是卻像沒有聽到似的,依舊噙著一抹冰冷淡漠看著台子上的歌舞。
何玉回站了起來,趁著人們的眼光都望向台子的時候,輕輕抬起腳步,步伐輕靈的走了出去。
天上的月亮愈發亮堂,而那青石板的路上氤氳了一層薄薄的霧光,沿著那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何玉回緩緩踏上了那邊的一片秋海棠樹下。
浩浩銀河之下,繁星當空,月光包裹著一層如銀流光氤氳著霧氣。而此刻,那大殿上的令她不舒服的氣氛才稍稍緩解了一些。
青草夾雜著方木的香氣撲鼻而來,那秋海棠大片大片的遮住了人的目光,也把這一方天地和別處隔開。一切,顯得那麼寧靜,隻剩下不知名的昆蟲在叫著。
剛剛幾杯酒下肚,何玉回覺得此刻酒氣上湧,那臉上也熱熱的,如胭脂般紅霞飛起。不由自主的,她就枕著手臂在那草地上,翹著二郎腿看著那無垠的天空,繁星點點,哪裏才是她的家?
她想她大約是有些醉了,那丹鳳眼裏竟然氤氳起了一層水霧,襯得那清眸越發清亮。而她的嘴裏也哼著不知名的小曲,似古典不似古典,似優雅卻又沒有古韻。就那麼突兀的在這這一方天地之中響起。輕柔如這暗夜中的威風,花香四溢,飄渺直向這寂靜的夜空。
而她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步履輕響的聲音,那聲音踩在草地上,及其的輕柔,好像是怕打擾了這一方天地的寧靜,亦或是怕擾亂了休息者的好眠。
何玉回回頭,眼裏映入的是那張溫潤優雅,無論何時何地,眼裏都噙著一抹笑意的北齊質子高容煦。隻是,那個人影現在看來,有些高大,讓她有些眩暈。
他依然是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和他整個人的謫仙氣質相襯。
隻見他輕輕一笑,那一口貝齒在這夜裏如上好的白瓷一般道:“二姑娘在唱什麼呢?”何玉回覺得自己有些熱,話,不禁多了起來,隻聽她嘴裏輕輕淺唱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一遍又一遍,淺吟低唱,輕柔的嗓音淡淡的,帶著一絲憂傷,而那水眸裏騰起的水霧迷蒙了那雙大眼,遮掩了其中的情緒。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高容煦聽到這兩句,不禁有些癡了,想起北齊後宮中自己的母妃,而今晚,也許隻有這輪明月共賞,來寄托著相思之情罷了。
而眼前這個女子,翹著二郎腿,那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一些草上的露水,可是,卻帶著莫名的憂傷,還是平時那個帶著淡淡疏離微笑的女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