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身子一個微微抖動,我見四下無鬼差,從他肩膀跳下,化成人形,嗆聲問:“白澤,你若還記得我曾經是你的主人,便告訴我,救他之法。隻是十年壽命。十年以後,他死他亡,我便不再幹涉。”
白澤雙眼似火射向我,驀地轉身,不再看我。
我知他惱我多管閑事,隻是絮絮道:“他救過我,當初若是沒有他,我早死了。白澤,你當我是報他最後一恩。”
他雙手背在身後,並不理我。
我心酸叫了聲,“白澤。”他卻突然就一個轉身,麵上神色動容,他叫了聲,“公主。”問我,“當真隻是十年?”
我點頭。
他聲音嘶啞道了聲,“好。我會想辦法。”
我心裏一憂,問:“那麼,要如何做才能救得他十年?”
他卻說,“你勿需理會,我應承你十年,便是十年。”
“可是白澤,一定很危險,這種事,不如讓我……”話還沒完,白澤便打斷我,“公主,你是否想眾神都知道你偷溜下界?你先去九重天呆著。我自會去求閻王,求一夜不成,便是二夜,二夜不成,便是十夜,這凡間的壽命,隻有閻王才能更改。”
求閻王?
能成麼?
我甚是擔憂那固執的閻王會不會為了白澤而改,便幻成細小蟲子,粘在白澤衣袖之中。果然,白澤替朱佑樘求續十年壽命時,閻王甚是大怒,將他罰跪在地府眾惡鬼之中,讓他反思。
灰色的霧氣四處彌漫,眾惡鬼張牙舞爪團團撲了過來。我爬出白澤衣袖,飛到他肩膀上提防著。白澤倒是處變不驚,斯文有禮對惡鬼說:“我被閻王罰至此,還請各位多多擔待。”惡鬼飄在空中,睜眼看他。
“你可是閻王座下判官白澤?”
“可是白澤?”
白澤臉色不變,依然斯文回話:“正是在下。”
惡鬼忽然像發了瘋,撲到他麵前,伸開雙手,直掐他脖子。白澤倒是鎮定,依然一動不動,隻是問:“何故?”
披頭散發的惡鬼怒問:“你可還記得我?是你白澤判我來惡鬼池受活剮之痛。”白澤瞥了他一眼,“認得,你在凡間作惡滿十件,病亡而死,是我親自勾的魂。”那惡鬼切齒咬牙,“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白澤掀開衣襟,往地上一坐,神色淡然。
我卻心驚,幾乎想現身幫他驅散四處圍的惡鬼。卻隻聽他在慢慢對惡鬼道:“每個人總會做錯事,受罰是理所當然。”
他話音剛落,卻聽閻王聲到:“你可以不用犯錯,不用受罰。”隻見閻王走進惡鬼池,眾惡鬼退至左右,不再靠前。閻王問白澤,“你求壽可是因為公主私下凡間求你了?”我心裏一震,白澤卻道:“公主,不是在九重天麼?況且我求壽,並不是因為她。”閻王一個冷笑,冷冷盯著他,“不見得罷,白澤,你遵職守責,從不敢為凡人的生死多說一兩句,倒是那個公主,為了她,你可以生生將自己再刺死一次。”他聲音徒然低低一歎,“白澤,你需知道,情字,你動不得。”
心髒驀地一抽,卻見白澤並不否認,隻是道:“閻王,那朱佑樘續十年命,並不難。隻需您筆一劃,便可。”閻王緘默,白澤身子忽然一僵,慢慢起身,雙膝跪在閻王麵前,懇求道:“求閻王成全。”
閻王沉沉叫了聲,“白澤。”頓了頓,眼神困惑,“我當真弄不明白,為何你想幫朱佑樘求續命。”白澤重重一個磕頭,“閻王,臣也問過朱佑樘,是他自己覺得皇兒太小,倘若再有十年命,便死而無撼。”
閻王說:“我何嚐不曉得,他皇兒隻得四歲,國家正值多事,便憂鬱而亡。他自己著實是想再活個十年,雖然未求我,我亦明白。可是那帝俊亂改生死薄,我一狀告去了九重天,如今再改,再去稟告公主,隻怕又會惹風波。”他說:“你應當知道,凡事,能避便避,凡人的生死自有定數。”
白澤泣然道:“隻要閻王肯通融,白澤往後,做牛做馬報答恩情。”
不應該是這樣。
我報恩,是因為佑樘著實救過我。
可是,這與白澤與狐狸何關?!
他們一個,讓我下界了結,一個,為了我苦苦哀求。
可是,最應該去哀求的人,卻隻配幻成生物躲在這茫茫天地觀而看之。
閻王歎道:“白澤,你再好好想想。”他話完,轉身而出。眾惡鬼避退兩旁,並不敢上前。我再也無法忍受,搖身一變,靜靜佇在白澤麵前。他看著我的火紅裙擺,隻是淡淡:“公主還未走?我以為您早早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