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酒食皆飽,碗碟盡行撤下,蘇冷月便自然而然地起身,要侍候獨孤元嘉洗漱,準備歇息。卻見獨孤元嘉笑而起身。
“時候不早了,朕還有些奏章沒看完,得回禦書房了。”說著,執起蘇冷月的手,也不管她一張俏臉已然呆掉,兀自柔情似水地握了一握,“月兒早些休息吧。”
說罷,便放開了她的手,向殿外走去。宮人也都呆住了。皇帝來了卻又走了,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直到聽見皇帝的人尖著嗓子喊一聲“起駕”,才紛紛地回過神來。
蘇冷月隻好白著臉,領著眾人跪下:“恭送陛下。”一雙手卻是止不住地發起抖來。
皇帝的意思她還是懂的。這頓晚膳給了她麵子。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蘇冷月遭此奇恥大辱,自是在帳中淒淒慘慘地哭了一整夜。早上醒來,一照菱花鏡,兩隻眼泡又紅又腫,益發惱恨。一個姓尹名墨香的小宮人戰戰兢兢地端了熱水,打了熱乎乎的帕子給她敷眼睛,才碰上,就聽蘇冷月哎呀一聲,甩手奪過帕子,狠狠地扇了她一記耳光。
尹墨香登時被打翻在地,又不敢哭,捂著個臉光是抖。
蘇冷月一肚子的邪火都發到她的身上:“賤婢,作死呐!這麼燙的水是想害死我麼?”
尹墨香連連討饒,還是被蘇冷月叫人拖出去平白賞了二十下耳光。打得兩邊臉紅得透亮,腫起有一指高。蘇冷月也不想再見到她,打完了就叫她滾下去。尹墨香哭著在殿前謝了恩,一路低著頭走了。
她也沒有地方可去,想想,這宮裏舉目無親,也隻有去找一個同鄉哭訴一回。
一路貼著牆根走到崇光院,找到了那人的屋前,輕輕拍了一拍門:“沈先生在麼?”
便聽屋裏傳來一道溫婉聲音:“是墨香麼?快進來吧!”
尹墨香推門而入,便見一個眉目清秀,態度嫻雅的女子,正在屋裏一針一線地做繡活。這女子便是那位同鄉沈婉兒,才剛十七。聽見關門的聲音,沈婉兒方抬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便驚得啊呀一聲,慌忙放下了針線。
“這是怎麼了?”她趨步上前,輕輕地捧起尹墨香的臉,眼中盡是關切,“這一次,又是誰罰你了?”
尹墨香抽抽答答地道:“是惠妃娘娘。”
沈婉兒一怔,歎了一口氣道:“也不算意外了。所謂有其主才有其仆。自從你調去麗景殿後,三天兩頭脫不了打罵。原來是惠妃禦下刻薄寡恩,這些宮人也不過有樣學樣而已。隻是沒想到,位列三妃,卻還要親自和一個小小宮人計較。”
“沈先生……”
“你也不必叫我沈先生了。這宮裏頭一片葉子也能砸得人頭破血流,隻有我兩個能相互照應些。”她笑著,“就叫我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