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玲兒咬咬嘴唇,看向曲寶林身旁,那被小女孩兒衣物堆得滿滿的小竹籮:“姐姐,就算咽得下這一口氣,難道也不想見見自己的孩子麼?”
曲寶林心頭頓時一顫,寡淡的麵容上又一次起了波瀾。
顧玲兒雖也知道有些殘忍,卻也要讓曲寶林清醒地認識道:“姐姐應是知道,隻要你一日還困在這裏,就一日不得見孩子。”
曲寶林神色又是一動,心底深處,一股被刻意掩埋的哀傷衝出了幾朵嫩芽。
顧玲兒趁熱打鐵,微紅著眼睛道:“孩子應是有三歲了,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也不知道會不會叫娘了?”
曲寶林咬著嘴唇,竭力想要忍耐下去,但那股酸澀卻更洶湧地衝上心口,衝上鼻喉。她終是忍不住,輕聲啜泣著,飛快地滾下兩行熱淚。
這時,曲寶林的宮人才兩眼濕潤地道:“顧掌衣不知,就是寶林兩耳不理窗外事,田禦女、嶽采女也仍是不肯放過。前幾日,還想故伎重施,將奴婢也問成竊賊。”
顧玲兒大吃一驚:“竟有這等事?”又去瞧曲寶林。
曲寶林仍是啜泣不已。
宮人便哽咽著將來龍去脈一一交待。說完,抹一把眼淚道:“奴婢反正賤命一條,隻恐連累寶林。”
顧玲兒早已聽得怒不可遏,隻恨自己不曾在場:“真是其人太甚!”
宮人也怕太氣著顧玲兒。如今在這深宮裏,曲寶林也沒幾個能指望的人了。因此又道:“幸而有新來的沈采女好心回護,杜禦女也肯幫襯,不然此事已鬧到陛下麵前,哪能輕鬆了事。”
顧玲兒想起方才見過的新麵孔,料想必是沈婉兒,終不能放下心腸:“人心畢竟隔肚皮。是否表裏如一,還不宜急著下定結論。”想起田禦女、嶽采女,神色冷去三分,“想當年,那二人不也曾對姐姐好過,熱絡非常。”
曲寶林默默地擦了擦眼淚,宮人也不說話了。
這時,隨顧玲兒一同前來的宮人催促道:“掌衣,咱們出來多時了,再不快些,隻怕惹人眼目。”
顧玲兒方撿起公事,替曲寶林很利落地量好。
見顧玲兒要走,曲寶林連忙拿起小竹籮:“還要請妹妹幫姐姐一個忙。”滿眼殷切地走到她麵前,“這些衣物,統是我親手做的。妹妹可能為我想個輒,送去公主院?”
顧玲兒低頭瞧著那些小衣裳、小鞋子。針線雖不如尚服局裏出來的,但親娘所作,誰又能說不好?可是她咬了咬嘴唇,還是謝絕了。
“姐姐,這個忙我不能幫。”她說。
曲寶林頓時睜大了眼睛,麵上閃過一絲驚惶與不解:“為什麼?從前,你不都能幫姐姐的麼?為什麼這一次就不能?”
“姐姐,”顧玲兒握住曲寶林雙手,“你別怪我狠心,可如今也該是你重新振作的時候了。”
曲寶林:“……”
顧玲兒握緊她冰涼的雙手:“就算我能與姐姐年年送新衣又如何?孩子會知道有你這樣一個母親麼?即使知道你是她的生身母親,她又能如何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