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兒還低著頭,一味撫弄笛子,聽見有輕微的腳步聲,還道是尹墨香或者春華回轉。
“我原不指望這笛子還能修補好的。”她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喜悅道,“雖不值什麼錢,可也是我家裏人的東西。有它在我身邊,就仿佛家裏人也都在我身邊。”
輕輕地歎一聲道:“這宮裏再大再好,人來人往也熱鬧,卻總也比不上家裏安安靜靜的幾個人。”
沈婉兒又靜了一會兒,還是聽不見來人出聲,不免心生疑惑。抬頭一看,便就此怔在那裏,任憑手裏的笛子滑落在地。
皇帝就站在她數步之遙的地方,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然而那雙眼瞳烏黑的眼睛,卻沉沉的、深深的,仿若有激流在暗中湧動。
“陛下……”
沈婉兒的心髒狂跳起來,跳得連兩邊太陽穴都在砰砰作響。雙手不能自已地顫抖,她下意識地緊緊揪住衣裙的下擺。
這一刻,他的心裏,她的心裏,都是情生意動。
皇帝不說話,沈婉兒便也沒有說話。兩個人誰也不動,隻靜靜地,你凝望著我,我凝望著你。
然而說也奇怪,分明沒有說過一個字,也沒有動過分毫,卻仿佛有千言萬語,都在這靜默裏融會貫通了。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皇帝先動了。他慢慢走上前來,拾起滑落在沈婉兒身前的那一支笛子,就在她麵前坐下。
數步之遙又變作咫尺之間。
獨孤元嘉淡淡地道:“原來是你。”
沈婉兒:“……”
“你既是這般反應,”獨孤元嘉道,“想必業已知道,朕就是觀柳渡邊,與你笛音相和之人?”
到得此時也不必再去掩飾。也許,她也並不想再掩飾。
沈婉兒強忍著一顆狂亂的心,直捷而簡短地回道:“是。”
獨孤元嘉定定地看著沈婉兒的眼睛,輕聲問道:“你從何時起知道的?”
沈婉兒也目不轉睛地看著獨孤元嘉的眼睛:“就在陛下臨幸過後的第二日。”
獨孤元嘉似笑非笑地抿著嘴唇輕揚了一嘴角,不知是喜是怒:“原來從那日起,你就已知道了。”
“是。”沈婉兒略一猶豫,卻又道,“隻是……”
獨孤元嘉眉尖悄悄一挑:“隻是?”
沈婉兒:“在那之前,妾身就已有所懷疑。”
獨孤元嘉:“那是何時?又是因何而起?”
沈婉兒:“就在中秋的第二夜。陛下醉了,問妾身可會這樣一支曲子,便親自輕唱了一段。”
獨孤元嘉隱約有些印象,但已不真切。問道:“你是怎麼答的?”
沈婉兒眼睫微一顫動,依然據實以答:“妾身回道,妾身孤陋寡聞,著實不曾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