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一個攤位把我吸引住了,我的腳步被黏住了似的:這是是賣書的地方,一輛板車,上麵是滿滿當當的書,一律脊背朝上,幾個人圍著翻看,車把上還裝著一盞高腰節能充電燈。
我情不自禁地地湊過去,嗬,夢裏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找了許久的一本書,連圖書館也借不到,居然在這裏發現了。
《我的名字叫紅》,土耳其作家奧爾漢·帕穆克的扛鼎之作,他用複雜曲折的故事,展現宏大的土耳其曆史畫卷,我一直想看看,這個優秀的歐洲作家的良心,是如何在那充滿矛盾的傲慢土地上熠熠閃光的。
剛捏在手裏,那個坐在一旁看書的男子就抬頭了,伸出巴掌,做了一個手勢。
五塊?我問。
不,五十。
他戴著眼鏡,穿著布紐扣的中式對襟白褂子,不急不躁,頗有隱士風度,擺著一副買不買隨便你的模樣,毫無討價還價的餘地。
我依然問他,舊書還這樣貴?
他說:看你的眼鏡度數不淺,既是讀書人,不會不知道吧?若是善本,貴得你我傾家蕩產也買不起。九十年代的盜版書打折賣,就因為多是粗製濫造出來的,我這裏可沒有。
我看看其它書,果然品相不好卻是品味不低,舊書也有道啊。可是,以後,我用得著書嗎?好不容易賣出母親的藥費,省省吧。
離開賣書的人,頭腦電光火石一閃——嗨,既然要做買賣,也要做個高雅的買賣吧?何不賣書?就是擺地攤也斯文,顯示出名士風流大不拘的形象。如同這個拉著板車賣書之人,搖著灑金折扇,一邊看書一邊做生意,何不瀟灑走一回?
春秋謀士範蠡,興越國、滅吳國,富比天下陶朱公,說不定就是賣書的,商以致富,成名天下,當是中國儒商之鼻祖。
徽州商人吳勉學,原來還是光祿署丞,高居廟堂之上,居然托夢回鄉。古人尚且看透世事,知道做官不是讀書人唯一的出路,印書賣書,讓天下讀書人都受益,書才讀得更有價值。普及眾生、棄儒從賈,難道不是功德傳世嗎?
我用一千條理由鼓勵自己,經商有理,賣書正確。我身不由己,但絕不能無所適從,我就賣書,做個書商。
想到這裏,我陡然有了底氣,手裏捏著一把零票,但這點錢不能用來做我的創業基金,隻夠給母親買幾個療程的藥。
左手提著汗衫,心裏想著書,突然有一個全新的設想,從原始社會的以物易物得到啟示,還有一周舉行畢業典禮,利用這點時間,去找我現在的同學將來的朋友,一個宿舍也就他靠得住了。
第二天等我下樓,母親已經起床,還燒好了早飯,說已經沒事。我還是不放心,又給她買了一瓶藥,還買了幾個雞蛋,兩樣素菜,說我到學校住幾天,要有什麼情況,就打電話找我。我報的是袁天成的手機號碼。
母親連聲說不要緊的,讓我放心把學校的事情處理好,我又提了一大袋子的汗衫,說看看在學校是不是賣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