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無法失去的他
達達將婆雅的身體輕輕移了移,好讓他的頭枕在她的雙腿上。
她開始麻利地清理掉覆蓋在他身上的白雪,手輕撫過他的傷口時,那血肉模糊的畫麵總是讓她深鎖起眉頭,可是她不敢有所懈怠,因為遲疑一分,他便危險一分。
將雪跡清理掉以後,她毫不猶豫地用手握住自己那把明豔的長發,微微擰緊成一捆放到胸前,另一隻手立即抓起地上的冰錐碎片,對準頭發用力地一割,秀長的發絲被整齊地割斷了。
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快速地將頭發分成幾股,然後拿起其中一股放到婆雅的左手腕上,一圈圈纏繞起來,又不敢纏得太鬆,怕壓不住傷口,她仔細且迅速地將頭發纏好,由於身邊沒有紗布,她隻能將頭發兩頭打了一個死結。
接著是他的手肘,膝蓋,腳踝,每一處有傷痕的地方,都被她柔軟的發絲層層覆蓋小心包裹住。
最後一處傷口包紮完後,她長舒了一口氣,癱軟地向後靠了靠,伸手抹了抹嘴角,才發現血跡早已幹涸,傷口已經愈合了。
她怔怔地看著躺在自己懷裏的婆雅,怔怔地看著被自己毛手毛腳快包成粽子的他,啞然失笑,又不禁悲從中來。為什麼他不能像她一樣,擁有迅速痊愈的能力,為什麼他是那麼厲害的醫師,在這個時候卻救不了自己。
她第一次這麼仔細地,完全不受幹擾地端詳著他的麵龐。即使他已經陷入了昏迷,可是那依舊鮮活的好看麵容,仍然讓她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她也是第一次伸出手去碰觸他的臉,指尖輕輕遊走在他的眉目之間,為他拂去眉上和睫毛上微薄的寒霜。
他的眉頭是微微上揚的,她能感覺到眉心間殘留的痛苦感覺,可是為何她還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憂傷,揪疼了她的心。
“你說,你第一次遇見我是在我第一次來到舍摩婆帝那天,在市集裏,對不起,沒有看見你。”她輕聲地呢喃,希望他能聽見,記憶回到了那一天,嘴角緩緩掛起一個讓人心碎的笑容,“如果時間能倒退到那天,我一定會在人群裏找到你。”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淚意,似是在接著絮叨:“每一次都是你來救我,保全我,我以為我也能做到你為我所做的這些,卻發現每一次當我救你時,就變得好難,我甚至亂了陣腳,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不禁將他抱緊了些:“冷嗎,我不知道這是哪裏,那麼炎熱的修羅界,怎麼會有這種苦寒之地。你看你,手都凍得冰涼。”她握住他的手,緊緊地握住,生怕生命的溫度從他的指縫中溜走,可是她的手不夠大,不夠將他的手全部包住。
她想起每一次被他牽著手時的情景,寬大的掌心,微涼的體溫,卻能讓她感到厚實的溫暖和安穩。
眼淚終於像散落的珠串。
“婆雅,你快醒過來。”她泣不成聲。
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即使是她小時候第一次被派去索羅逑試煉,被重重黑暗包圍,被未知的恐懼侵襲,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這樣擔憂。她曾一直將他拋諸腦後,不愛理會,卻不曾料到,當自己要失去他時是這般痛心疾首。
婆雅,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藥。達達抓緊他的手。
她看著自己現在長未及胸的頭發,滿腔空剩淒涼和諷刺,這曾讓多少人引以為傲,又讓多少人擔驚受怕,還讓婆雅為此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到頭來不也輕輕一割,功虧一簣。這份被無數人說成是比性命還寶貴的榮耀,被舍摩黎視為複興修羅族的全部希望,最後卻變成了最鋒利的刃口,斬斷了所有人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