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煞費苦心(1 / 2)

“楊世秀每次都想,就幫哥哥這最後一次,待哥哥有了後,楊世秀就……殺了你,然後自己了結個幹淨。可嫂子一直無孕,楊世秀沒法和老爺子交代,便拖著這肮髒的身子苟活於世。“這一次,楊世秀幫不了哥哥了。楊世秀心裏竟然有幾分高興。終於,不用背負什麼了。哥哥到地下後,跟老爺子說一聲,楊世秀這輩子隻對老爺子許下重諾,卻沒有做到,自然要承受‘不得好死’的重咒。

楊世秀從今後,再也不會對任何人許諾,也就不會有負任何人。

“從今後,楊世秀姓燕,名歸,承了燕家香火。”

楊世秀向後退開一步,跪在韓梅林麵前,以頭觸地,喚了聲:“哥哥,走好。”站起身,將酒喂進韓梅林口中。

韓梅林的淚水在眼角流淌而出,他突然怕楊世秀看見自己的眼淚,看見自己的狼狽,忙一口咬住陶碗的邊緣,將整碗酒扣到自己臉上。

他一直記得,他第一次被老爺子領回燕家戲班時,那個剛從台上下來、穿著一身豔紅色羅裙的女子,衝著他歡喜地一笑。

那笑,令他魂飛天外,驚為天人

然後,他知道她是他,心中莫名疼痛難忍。

後來,他開始討厭他、罵他、辱他。

再後來,他把他送人狎玩抵債。

最後呢?最後,惡有惡報,他死了。

張開嘴,讓陶碗在腳下摔成粉碎。

韓梅林用粗噶的嗓子喝道:“滾!”

楊世秀垂下頭,退到人群中。

魯南朝扔下令牌,劊子手動作利索地挽起袖子,舉起了長刺,照著韓梅林的心髒,狠狠地刺了進去!

劉詩豔梳著一條馬尾,一身粗布短打,和所有看熱鬧的人一樣,嘴裏發出一陣唏噓。

她站的位置比較靠前,韓梅林竟看見了她!

韓梅林雙眼圓瞪,表情變得十分扭曲,手指和嘴巴同時顫了顫,似乎要做些什麼、說些什麼。劉詩豔緩緩勾起唇角,用唇形說道:“應鳳花之求,看你行刑。”

韓梅林一輩子蠢笨魯莽,此刻,竟看明白了。他的眼波閃動,慢慢散去光彩。他的手捶下,慢慢失去力量。生命與他而言,已經走到了最後。

他覺得,自己對得起鳳花了。至少,他用自己的命,賠給了他。

楊世秀,楊世秀啊……

若有來世,你托生成女娃,可好?

你的燕哥哥,會去找你贖罪的。

劊子手十分幹脆地將長刺拔出,韓梅林腦袋前垂,再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看熱鬧的眾人一陣唏噓,紛紛轉身離去。

劉詩豔混在人群中,塔拉著有些不跟腳的鞋子,漸行漸遠。

按照刑法,刺心刑是要將心髒由身體裏剝出,讓其死後身體無法完整。

但當楊世秀來為韓梅林收屍的時候卻發現韓梅林的那顆心還在身體裏!他猜是魯南朝法外開恩了,但卻無法去感謝他。畢竟,那妖女曾親口承認是她殺死了鳳花,魯南朝卻不聽他所言,一意孤行斬了韓梅林。

恨魯南朝嗎?

不。

恨妖女嗎?

不知道。

冷靜下來的楊世秀並沒有恨劉詩豔恨得要死。戲文裏寫著,書生趕考路上,被妖女迷惑,身死郊外。想必那妖物是極美的。禍害他的妖女尚未露臉,他竟已被迷惑得不分東西。

這世上多太薄涼,情感都算不得真。而他楊世秀不在乎她是美是醜,隻想牽著她的手,白首不相離。

可惜,妖女隻想要書生的命。

可歎,書生終究是認真了。

所幸,隻是一時而已。

回到衙門,魯南朝換下官服,洗了把臉,又開始翻看那些書寫著奇人異事的竹簡。

柳大柱跟在魯南朝身後,似乎想要問什麼,卻不好意思張嘴,就如同一盤石磨,不停地轉著。魯南朝瞥了柳大柱一眼:“說。”

柳大柱立刻眉飛色舞了起來:“大人判那韓梅林刺心刑,卻又讓那劊子手留心給他,允楊世秀帶走全屍,是因為憐惜那楊世秀嗎?”

魯南朝放下書,淡笑道:“憐惜楊世秀?哦,錯了,如今他改名叫燕歸了。比他苦的人多如牛毛,沒甚值得可憐的。隻不過,那韓梅林最後有了悔過之心,本官便將心還給他罷了。”柳大柱不解道:“悔過之心?屬下聽他還罵楊世秀,讓他滾來著,沒看出來有悔過之心啊。”魯南朝笑道:“隻這一個‘滾’字,便是悔了。”

柳大柱一頭霧水,隻覺得他家大人越來越愛玩高深了。

魯南朝又拿起竹簡,翻看一會後停住,問:“今日在刑場,你可發現異樣?”

柳大柱老實地回道:“大人吩咐屬下注意圍觀者中頭戴幕籬的人,但屬下並未發現有人頭戴幕籬,就連能看到行刑現場的地方,屬下也沒放過,一直帶人巡視著,卻也沒見到頭戴幕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