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兒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看上那個邋裏邋遢,還有些殘疾的小乞丐。反正她就是知道,在這一點上,她要比李玄明確很多,她就是喜歡李玄,男女之間的喜歡。
反之,李玄雖然經常把長大之後娶安洛兒這種話掛在嘴邊,但安洛兒知道,那不過是李玄用來掩蓋自卑的一句玩笑,或許在感情方麵,女孩天生就要比男孩更早熟。
“咻……啵。”
安洛兒正因為白天和李玄置氣的事情,煩惱的出神,忽地一枚石子先戳破紙糊的窗欞,然後劃過半空,掉在放置紅燭的四方木桌上。
石子打外麵帶進來的微風,令脆弱的燭火一陣晃動,險些熄滅。
安洛兒見狀,連忙打床上坐起,在她的印象裏,能把石子如此精準的從大街上丟進酒館二樓的,隻有一個人,就是李玄。
李玄來了,他丟石子是在叫我出去見他嗎?可娘就在隔壁房間,我要是出去難免會被她發現,這可如何是好。安洛兒左右為難,一雙精巧標致,白皙鮮嫩的小腳趟了床下的紅色繡花鞋,都來不及提起,便徑直走到窗口,推開窗戶,向樓下望去。
她這間臥房正臨街麵,也就是白天聚滿說書唱曲打把式賣藝的,那片方圓不足十丈的空地。今夜月光正好,銀輝遍地,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好似積起一汪汪清水,就算沒有燈光,也看得清。
安洛兒借著月光打量,卻發現街麵上空無一人,別說李玄,連隻覓食的野貓都沒有,不由心裏空落落的。她不甘心,繼續在窗口發呆,注視外麵的街道,微涼的夜風鑽進她單薄的襯衣之間,令她的身子有些發冷、微顫。
半晌後,終究是沒有等到李玄的忽然出現,安洛兒也隻好關上窗,轉頭,卻沒有回到床上,而是就近在四方桌旁坐下,換了個比床更近的地方,繼續盯著燭光出神。
忽然,安洛兒注意到什麼,她發現剛剛丟進來的,似乎並不是一枚單純的石子,那石子外頭竟包了半塊布。
安洛兒撿起石子,把布拆開看。她認識這塊布料,應該是打李玄那身乞丐服上扯下來的。平日有安洛兒督促,李玄雖然淪為乞丐,但卻極注重衛生,不然這破布指不定有什麼怪味。
布裏側有字,說不清是李玄打哪淘換來的什麼染料寫的。反正不是墨水,李玄買不起宣紙,更買不起墨水。依安洛兒看,這些染料的顏色很像洛陽城外桃花林裏的桃花,可能是李玄采新開的桃花搗碎,用手指頭蘸著桃花汁寫的。
“洛兒”
“見信如唔”
隻看個開頭,安洛兒便忍俊不禁,這個臭乞丐,寫起信竟還有些文縐縐的。
“原本,我打算今日見你的時候,跟你明說此事,可一見了你……的肘子,我就忽然不知如何開口了。”
讀到這裏,安洛兒又淺淺一笑,這“的肘子”三字,是在字縫裏塞進去的,明顯是李玄後加的。
“洛兒,我要走了。前幾天我聽街裏打更的劉老頭說,城裏鏢局的雷鏢頭走鏢,路過浮生山時,在附近的禹澤,聽到有關白先生現身的傳言。”
“三年前,白先生把我安置在洛陽城外的城隍廟裏,告訴我去去就回,結果這一去就是三年。我在洛城等了他三年,就當了三年乞丐。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餓死街頭,我不想再等了,我要去禹澤找他。”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回來的。白先生說過,他會帶我回到我的父母身邊。他還說過,我的父親是天大的人物。我有時想,白先生口裏的大人物,怎麼著也是個城主吧,所以等我再回洛陽時,我肯定已經是個少城主了,和洛陽城的少城主曹淵一樣,坐八抬大轎的那種人物。到時,不光我自己坐八抬大轎,我還要你也坐。我要用八抬大轎娶你回家,讓你當少城主夫人。”
“小乞丐李玄”
“一言既出什麼馬都難追”
最後“難追”二字似乎桃花汁不怎麼夠用,有些淺,淺到不仔細辨別一番,很難瞧清。
信讀完,安洛兒傻愣片刻,然後猛地放聲大哭,那梨花帶雨的模樣,就像是被薄幸郎辜負的良家少女一般。
她娘安青就睡在隔壁,夢裏兀地被自家寶貝閨女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吵醒,不禁又驚又急,衣服也顧不上披一件,光個腳便匆忙跑到安洛兒的房間,推門問道:“洛兒,怎麼了?”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