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淮越走越近,很快就到車邊,坐進來之後直接把手中的塑料袋扔了過去:“別把我的車弄髒了。”
來音下意識地將拿著結婚證的手縮到了身後,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向腿上藥店的塑料袋,裏麵是一些處理傷口的藥。
他是什麼時候看到了她的傷口?
把車停在這邊離開,就是為了買藥?
來音咬了咬唇,她原本是想等他一回來就問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喉嚨裏像是梗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眼眶不知何時滿是淚水,暈開來,模糊一片,她覺得心口有些疼,一陣一陣地,刺激著她的所有神經。
顧承淮坐在她身邊,見她沒有絲毫動作,像是呆住,皺了皺眉:“腿受傷了,難道連手也受傷了?”他一把抓過她的手,居然真的在她手心看到了擦傷。
他的動作一頓,而後將那個袋子拿過來,找出酒精棉簽,一聲不吭替拉著她的手開始幫他處理。
他的手法並不嫻熟,總是不時碰到她的傷處,她有些疼,可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偷偷抬眼看他,他在她麵前低著頭,她看到他的腦袋,短短的頭發好像一根根刺,他有兩個漩渦,人們都說有兩個渦的人聰明,他大概就是吧。
空著的那隻手仿佛自己有了意識,抬起來,輕輕碰上了他的頭。
指腹碰到他如刺一般的頭發,刺痛刺痛的,她卻忍不住笑起來,仿佛她曾經也這樣用手心摸他的頭發,而後笑著說:“你的頭發跟板刷一樣,下次就拿你的頭發來洗衣服!”
他便哈哈大笑,一把將她摟住:“你敢!”
他撓她的癢,她有些怕癢,笑著要從他的懷裏逃出去,他卻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她,不讓她走。
來音的唇角一直揚著,顧承淮抬起頭的時候正好看到她這樣的表情,他往旁邊側了腦袋:“你在想什麼?”
她忽然回過神,驀地收回手,十分自然地搖頭:“沒什麼。”
“怎麼受傷的?”他開始幫她處理膝蓋上的傷口,忽然問,“總不會是被她們欺負。”
來音沒有說話,已經處理好傷口的手又忍不住伸到身後,那本結婚證就夾在她的背脊和椅背中間,熱燙得讓她沒辦法忽略。
顧承淮沒有聽到來音的回答,忍不住抬頭,正好看到她微微皺著眉,眼中仿佛還含著淚水,迷蒙可憐的樣子惹人心疼。
他的動作一僵,握著棉簽的力氣猛地變大,握了握拳,舒出一口氣:“來音?”
來音回神,咬咬牙,從身後拿出那本結婚證:“顧先生,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嗎?”
顧承淮的瞳孔一陣顫動,猛然從她手裏搶過:“怎麼會在你手裏?”
“我……”
“不能亂動別人的東西,沒有人教過你嗎?”顧承淮語氣不善,拿過東西就扔在了扶手箱裏,“下車。”
“我看過了。”
“下車!”
“我看過了!”來音抬頭,看他,嚴肅而又認真,“顧承淮,我說我看過了,我打開看過了。”
顧承淮望著她。
車裏很安靜,安靜得讓人心驚,來音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再次開口:“為什麼,為什麼那個人,是我?”
“你看過了。”顧承淮緩緩收回視線,轉而看向前麵,神色淡然,“你覺得呢?”
來音咬著下唇,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失去了五年的記憶,五年前,她才二十。
如果結婚證上的人真的是她,那麼是失憶之前的事情,她怎麼可能有任何記憶?
“我……”她默然,“你知道我都不記得了……”
“我知道。”
“那上麵的人,真的是我?”來音依舊覺得驚奇,不敢置信。
她承認自己喜歡他,放不下他,可她從來沒有妄想過自己會和他有什麼關係。
夫妻?
她和他居然是夫妻?
他重新把結婚證扔給她:“你要再仔細看看清楚嗎?”
來音拿起來,顫抖著雙手重新翻開,她再一次仔仔細細地看向那張照片,還有那一筆一劃兩個字。
來音,真的是來音,真的,是她。
顧承淮法律上的妻子,是她。
來音腦海裏瞬間閃過無數個畫麵。
他說:“我們曾經認識嗎?”
他說:“你說,我是所有人的偶像?也包括你?”
他說:“你還有什麼別的話要說嗎?”
來音覺得頭疼,這個情況發生得那麼突然,她難以招架,說什麼都好像不對,說什麼都好像不應該:“我……”她猶豫了又猶豫,斟酌了再斟酌,“我現在有點混亂,腦子裏一團亂麻,我……”
“你想要逃跑?”他聽言,開口。
“不是,我……”
“我原本想等你記起來再考慮別的事情,既然你現在已經看到了,”顧承淮說這些話的時候格外輕鬆和自然,“我們是法律上的夫妻,我並沒有夫妻分居的打算,所以,你給你三天時間,搬過來。”
“什麼?”來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搬,搬去哪裏?”
“你這是在欲擒故縱?”顧承淮微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不是,我……”從看到結婚證到他說要同居,一切都發展得太快,她根本反應不過來,“我沒有,我隻是……”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在你的朋友家裏借住也不願意去丈夫家?”顧承淮說這些話說得雲淡風輕,來音心裏卻風起雲湧:“我……”
“不願意?”他番外。
“不是……”
“那就是願意。”他直接從口袋拿鑰匙給她,“你知道在哪裏,自己過去。”
來音還想說什麼,手機鈴聲驟然響起來,是邵生打來,問她在哪裏,她哪裏知道,轉頭看向顧承淮,顧承淮沒說話,隻是踩下油門,往來音的公司而去。
來音訥訥地收回手機,顧承淮家的鑰匙就躺在她的手心裏,好像什麼燙手的東西,她握都握不緊。
她偷偷去瞥他,他沒有任何變化,好像這件事情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一樣。
也對,他什麼都知道,不知道的隻是她,被他玩在掌心的也是她,她苦笑,那麼無力。
很快就到來音的公司樓下,顧承淮將車停下,轉頭看她。
她解開安全帶要下車,頓了頓又回身看他,她有必須要問出口的問題,不問的話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就快要爆炸:“如果不是我看到的話,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或許是今天,或許是明天。”他回答得漫不經心。
“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說出口?”她問。
“或許吧,誰知道呢。”他輕笑一聲。
她忽然覺得心涼,也笑了笑:“我知道了,再見。”她轉身開門下車,沒有再回頭。
顧承淮緩緩轉過頭,眼神向著她離開的方向,眼神閃了閃,垂下了眼眸,掩去了瞳孔的顫動。
來音走進公司,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正好看到他的車從眼前一閃而過,就這樣離開,她的唇角微動,眼睫輕顫,默默回身。
她一步一步走向電梯,腦海裏卻滿滿都是顧承淮的樣子。
冷淡的他,溫柔的他,帥氣的他,貼心的他,她一直以為那樣的他不屬於自己,可現在,他居然是她法律上的丈夫。
五年前的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失憶?
她又是怎麼和顧承淮分開的?
來音太好奇了,好奇得就快要瘋了,可她沒有一個人可以說。
邵生帶著來音去電視台,路上便說:“電視台的人一開始很不滿意,不過聽說顧承淮的助理和他們說了補拍的事情,那邊知道顧承淮不在意之後也就沒有多說,不過你也知道,做這行千萬不能得罪人……”
“嗯,我知道。”
“對了,”邵生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說起來顧承淮對你可真是不錯,一般來說如果發生這種事情最生氣的肯定是他了,畢竟還要再空出檔期拍攝,對他來說時間就是金錢。”
來音沉默不語,閉著眼睛,眼前卻依舊全是顧承淮。
“來音?來音?怎麼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咧嘴笑了笑:“我沒事,隻是有點累。”
“那我不說了,你休息一下,到了電視台再叫你。”邵生原本就挺體貼的,再加上剛剛得知來音匆匆離開是因為她父親出了事故,就對她更好了。
來音重新閉上眼睛,車裏安靜得厲害,她卻忽然幻聽,耳邊出現顧承淮的聲音。
他說:“我們是法律上的夫妻,我並沒有夫妻分居的打算,所以,你給你三天時間,搬過來。”
她難以想象搬到他那裏之後的一切可能性,就像她無法想象她失去記憶的那二十年的時光。
如果說過去五年,她對自己失去的記憶一丁點都沒有找回來的欲/望的話,那麼現在,她有點想要找回來了。
她想要知道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想要知道她和顧承淮是不是很相愛,想要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麼分開的……
來音很清楚,如果逃避,絕對不會得到這些問題的答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