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有三苦(2 / 3)

“唉”

阿苦長長地歎了口氣,聽話地寬衣解帶,準備先放鬆一下這幾日一刻不得閑的疲憊身子,然後好好想一下接下來的事情。

終歸,她還是得繼續活下去的

破舊的外袍被解下,放在了浴桶旁的衣架上,依次放上的還有洗的幹淨的裏衣,長長的白色布條和淡綠色繡著青草的肚兜。

拔下木簪,放下長,阿苦一腳跨進木桶,讓溫暖的熱水熨燙自己疲乏的心。

母親的死並非突然,近十年的病榻纏綿,不見起色,阿苦的心早就做好了迎接那刻的準備,隻是當預期的死亡真的來臨,阿苦還是被痛苦和無措淹沒了。

她還沒出生,父親就去了,也許是怕孤女寡母的被欺負,也許是怕沒有兒子養老的女人會被逼另嫁,阿苦的娘從就讓阿苦扮成男人的模樣,直到臨走前,還不忘叮囑阿苦,要繼續將男人的樣子扮下去

阿苦沒問她原因,隻是沉默地點頭,一是她向來聽母親的話,不論對錯;二是她早已適應了男子的身份,再改回來,估計她也不適應了。

草草地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阿苦將換下的衣裳拿到角落收起。

表哥並不知道阿苦女子的身份,而她也並不想讓對方知曉這件事情。

月明星稀,一燈如豆,阿苦望著滿室淒涼,眼眶還是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接下來要怎麼辦?

因母親生病而欠下的款子總共是八十五兩白銀,她身無長物,隻會讀書和采藥,身上雖然有些保命功夫,但也隻是些皮毛,比不得男子力大強壯。如果光靠上山采藥賣藥,也許窮極一生也不能將這些債務償還幹淨。

她走到床前,摸著母親心愛的瓷枕,再一次在腦海自問,接下來到底要怎麼辦呢?母親

一陣帶著濕氣的強風吹過,吹得豆燈明明滅滅,也將窗邊木桌上堆著的書籍吹得獵獵作響。

要下雨了

她抱起瓷枕剛要走過去,隻聽外麵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木屋的門便被推開了。

“阿苦,好”

“劈嚓”一聲巨大的雷鳴,打斷了遊冬口中的話,也打落了阿苦手中的瓷枕。

隻聽一聲清脆,瓷枕瞬間落地變為碎片,一個鐵盒子從碎片中滾落出來,咣當咣當地滾到了遊冬的腳下。

雷鳴過後,一室靜謐。

“這是什麼啊?”遊冬彎下腰,撿起鐵盒,麵露疑問。

阿苦盯著落在腳下的鑲滿寶石,價值不菲的金色匕,半沒有回答。

“阿苦,到了到了!”

阿苦抬起遮在鬥笠下的眼,打量著眼前恢弘大氣又充滿山野氣息的清源仙山山門。

石構的山門盤根錯節,像窗飾一樣掛落其中,很特別的樣式,阿苦不曾見過,曲尺型的上下兩級平台,暗含陰陽太極相生相克之理,別有一番情趣。最吸引阿苦目光的,便是大門裏側的兩根石柱上刻著的八個篆字。

“青牛西去,紫氣東來。”

王遊冬看著眼睛已經釘在石柱上的阿苦,眼中有著如遇知音的欣喜。

“這字寫的好吧!我剛來這裏的時候也是盯了好半。”

“乍看普通,細看又覺得不普通,表哥,這是誰寫的?”阿苦的眼睛終於離開石柱,抬頭問道。

遊冬嘿嘿一笑,抬頭挺胸,十分驕傲,道:“當然是我們的掌門,顯定君。”

“顯定君?”阿苦呐呐地重複了一遍。

阿苦從未修道,對於仙人一類的並不了解,隻依稀聽表哥過,中原大6,地勢廣博,修道者眾,越過龍門成仙者卻少之又少。

這位君能夠執掌一門仙山,又能寫出這麼樸實無華而又兼納乾坤的字來,想來必是一方人物。

當然,隻是來做藥童的自己,肯定也是無緣得見的。

“阿苦”,遊冬拍拍阿苦的肩膀,指著山門前穿著青色清源道袍的一些年輕弟子,道:“你找個涼爽的地方等我一下,我過去跟師兄弟們打聲招呼。”

阿苦點點頭,乖巧地回了一句:“好的。”

目送遊冬疾步過去,阿苦就近找了個沒人的樹蔭坐下。今是清源仙山一年一度的招生日,人很多,她看到表哥奮力擠了半,才擠到了清源山設置的長桌前。

長桌中央坐著一位麵容俊秀,額頭前有朱印的清源弟子,他似乎和表哥很熟,放開辦了一半的報名手續,拉著表哥就開心地聊了起來。

真好啊

阿苦目光欣羨地看著不時開心大笑的表哥。

如果當初娘沒生病的話,自己此時此刻是不是也成為了他們其中的一員呢?

她的字認得比表哥快,念書也念得比表哥好,就是表哥時時接觸的藥理醫理,她也比表哥強上幾分,那既然當初表哥都考上了,她又怎麼會考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