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平戶隔著大海,就算有什麼消息,傳了這麼遠無論嚴重性還是味道都會有所變化,東門慶被趕出家門的原由在兩年前的東海乃是一條大新聞,大家都當作一則趣聞來傳,不知道的人還真不多!杜國清自也聽說過,這時卻道:“四公子,聽說老爺在福建那邊追得挺緊的,不過他的命令又沒過海,我就當不知道吧。再說,父子哪有隔夜的仇!我看你走了這趟回去,老爺見你有出息,氣多半就平了——再要不成,最多請你外公林大人出麵勸上兩句,那就更是十拿九穩了。”
東門慶大喜,叫道:“老杜!早知道你這樣通情達理,我兩年前就該來了!”
其實他若真是兩年前來,卻未必能得杜國清如此厚待!這次杜國清這樣奉承東門慶,為的其實是他自己的收益。
當年東門家要在平戶開設店鋪時,考慮到要杜國清遠在異國經營,不能不加厚待,因此店鋪雖是東門家獨力投資,卻約定了店鋪是歸雙方共有,平時的收入都歸杜國清,隻有東門家的商船來到時,店鋪才重歸東門家派來的人掌管,且貿易所得會分給杜國清一定的比例。盡管如此杜國清還是日日盼著東門旗下的商船,因為平日所得雖然獨占,交易量畢竟不大,商船一到,盡管自己分到的隻是一小部分,但卻是一筆大財!何況這次因為遭了海風,許多後續商隊誤了檔期,日本的商人都擔心今年大明的走私商船再來不了了,致使平戶供給奇缺需求奇大!交易價格每日都在漲!所以慶華祥的船還沒入港,消息就已不脛而走,杜國清自己的勢力在平戶商界連二流都算不上,本來沒指望能第一時間搶到新入港的貨,不想卻從李光頭那裏得到了消息,說東門家的四公子也在船上,這番驚喜當真非同小可,趕緊跑來相會。
東門慶這時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隻是為自己有了個落腳點而大喜,李光頭道:“你們家的人也來了,相互也見過了,以後的事就不用我操心了!你忙吧,我們岸上見!”
東門慶恭恭敬敬送他下船,然後才拉了杜國清道:“來!老杜,看看四公子我的本錢!”卻不帶他看貨,而帶他看人、看船、看刀、看炮!
杜國清本來也沒怎麼將東門慶當回事,隻道這個紈絝子弟是哪裏拖了一船貨來罷了,這時見到了李榮久、陳阿金、新五郎、新六郎所率領的四支衝鋒隊,看看卡瓦拉、布拉帕所率領的火槍隊,越看越是心驚。東門慶又叫來了吳平、於不辭、楊致忠、安東尼等一幹頭領給雙方介紹,安德魯和拉索也被叫了來相陪!一時甲板上人才濟濟!杜國清不知不覺中腰便彎了兩分,他不敢和吳平說話,和於不辭楊致忠隻談了兩句話便知道這二人都是老手,再看看安德魯和拉索老老實實聽東門慶使喚更是吃驚,幹笑道:“四公子,咱們家的勢力是越來越大了,我幾年沒回去,都成鄉巴佬了。”
東門慶哈哈大笑道:“什麼咱們家,這些兄弟和泉州的家裏沒關係!這副身家,都是我這兩自己赤手空拳拚來的!”
杜國清要待不信時,看看於不辭李榮久等對東門慶的態度,那絕不是部屬對第二代子弟的態度,而是對創業者的忠誠!心中便不敢不信,因之更是敬畏,心裏再不敢欺東門慶年輕,躬身道:“四公子當真好本事,強勝父兄!”
東門慶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不用恭維了。我在海上叫王慶,但來到了這裏,也不怕重提東門二字!既敢稱東門,便仍認泉州那個家。你是我們家的老臣子,我也當你是自家人。咱們的家風你清楚,對自家人從不虧待。”
杜國清連稱:“是,是。”又道:“既然四公子這麼說,那國清就不見外了。四公子,咱們家的規矩,素來是公事優先。我雖在店裏準備了上好的床鋪,卻沒料到四公子的事業這麼大!看來這生意上的事得重新琢磨才是。該如何料理,請四公子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