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 平倭略(1 / 2)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唐秀吉的分析其實已經打動了東門慶,他對島津家對自己的侵犯本來就不滿,何況一山不容二虎!若讓島津家興起,以他們的本土優勢,不出數年隻怕就會對慶華祥的利益造成巨大威脅,一旦主強客弱,將如唐秀吉所說,慶華祥的經營都可能變成為人作嫁,以後東門慶要來九州做生意都得看島津貴久的臉色了。

可是要以強硬手段對付島津家嘛,東門慶幾重顧慮:第一是顧慮日本大名的反應;第二是顧慮王直的反應;第三是顧慮其他武裝華商的反應;第四是顧慮在日佛朗機人的反應。

這些人若是能支持東門慶用兵,那麼慶華祥不僅能在戰時得到強援,而且戰後也無後患;但這些人如果反對,那麼慶華祥在開戰時將會受到掣肘,而且就算戰勝,局麵也可能演變得不可收拾:日本大名可能群起而攻慶華祥;王直若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可能會給東門慶小鞋穿;其他東海華商成分複雜,若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得到利益,會有什麼樣的動態更是難以預料;而佛朗機人若擔心華商勢力坐大,為防止自己被過分邊緣化也可能會采取倒向倭人、抑製華人的策略。

戴天籌聽了東門慶的這些顧慮,頷首稱是,東門慶向他問計,戴天籌卻道:“你說了這麼多的顧慮,卻還是決定要打,可見已經成竹在胸,心中既有主意,又何必問我?其實我倒很有興趣知道你打算怎麼辦。”

東門慶笑了笑,算是默認了戴天籌的判斷,其實此事他早有一套想法,這時也不怕戴天籌問,道:“要打島津家,困難是有的,可未必沒法子解決。王叔叔器量不算狹小,又要在眾華商麵前維持他領袖群倫、愛護鄉黨的形象,料來不會為了打壓我去幫島津家。我們辦這件事時若能把握好分寸,尊之以禮,讓之以利,應該可以延緩我與他之間的矛盾,爭取他在這件事情上支持我們。”

戴天籌道:“你若肯讓利給他,那事情多半能成,不過他的根基本來就比你深厚,若你再有意讓利,小心辛辛苦苦打了勝仗,卻被你的王叔叔撿了便宜。”

東門慶道:“要他支持我們,不讓點利給他如何能夠?”

戴天籌問:“其他華商呢?”

東門慶道:“他們中已有部分人是肯定會支持我們的,比如光頭叔叔、徐惟學、徐元亮。有部分人是肯定不會支持我們的,比如洪迪珍,王清溪。咱們隻要再綁架一部分中間派,再加上王叔叔的默許,就能造成全體華商團結起來的氣勢!”

戴天籌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東門慶又道:“至於佛朗機人,他們萬裏遠來,主要的目的還是為錢,而且是希望以最低的風險和最小的代價來獲得最大的利潤,隻要能滿足他們這一點,一個地方是華人做主還是倭人做主對他們來說並無區別,瞅準了這一點,還是有可能將他們爭取過來的。因此我的顧慮中最難的,其實還是如何既打壓了島津家,又不引起日本豪族的過分反應。我的想法是:暗中聯合與島津家有利益衝突的豪族,比如日向肝付家、豐後大友家,這樣來避免和所有倭人對立,跟著或假途滅虢,或驅虎吞狼,或借刀殺人——然後與他們平分瓜分島津家之後的利益。先生,你覺得我這想法如何?”說到此處麵有得色,斜瞅著戴天籌,希望他稱讚自己。

“好,好,很好!”戴天籌嘖嘖稱讚著,道:“隻是有些可惜。”

“可惜?”東門慶忙道:“是不是這個大略之中還有什麼破綻?”

“不是有破綻。”戴天籌道:“而是少了一個前提。”

東門慶雖與他默契,但這時也猜不出他要說什麼,便問是什麼前提,戴天籌道:“如果你是鬆浦慶,或者是龍造寺賴之,或者是大內某某,這個方略大致上就行得了,可惜你不是。慶官,還記得你上次打敗龍造寺家之後的事情嗎?我一直想問你,當時你為什麼在大勝之後不趕盡殺絕卻要立孤,為什麼不乘著大勝狠刮一筆,是因為你的仁與廉?”

“仁廉個屁!”東門慶道:“我也是沒辦法。上次我打贏了肥前一戰,其實有些靠運氣,一是使用火器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二是龍造寺家的力量比較薄弱,後來我雖然打贏了,可那種勝利卻如同站在懸崖邊上,再往前一步就得粉身碎骨!”

戴天籌道:“這麼說來,你棄嫌立孤、無利而退,都不是因為你的仁廉而是因為你在害怕了,可你在害怕什麼呢?”

東門慶道:“我害怕他們會聯手攻我。”

戴天籌問:“為什麼你認為他們會聯手攻你?”東門慶為之默然,戴天籌道:“這個問題,實際上你已經想到了,所以才會擔心攻擊島津家會引起群倭的過分反應。隻是你雖然想到,卻還沒想得足夠透徹!其實這件事情要點明白也非常簡單!一句話:在眾倭眼裏,我們乃是一個外族!對吧?”

東門慶沉默了好半晌,太息道:“是。我確實擔心這個。”

戴天籌道:“這件事情雖然敏感,但絕不能回避,而且在製定策略的時候,需將此事作為前提條件加以考慮。有很多的計謀,本族用得,外族未必用得!東瀛不似南洋一些蠻荒之島,他們的自立之心已頗為強烈了。肝付家、大友家等和島津家雖有矛盾,但一旦涉及到外族入侵之事,聯合起來共禦外侮的可能性便很大!至於你想聯合大部分華商,造成一致對外的氣勢,那更會加劇倭人的危機感!甚至可能引發倭人之激烈排外!可見你的想法之中有自相矛盾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