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請離(1 / 2)

除夕之夜,飛雪初歇,天地皓白。

這本是家家戶戶歡聚一堂的節日,祥和安樂其樂融融。可在遙遠的衛國,血腥和殺氣卻彌漫了皇城的每個角落。尚武擅獵的國家,位處北地,堅牆利炮,城防嚴實,高牆天下第一,城內兵精糧足,武器完備,這樣的城池,理論上來講應該不可能被人從外部攻破,偏偏這樣不可能的事竟然成了事實!

大軍從京城外一路殺進皇宮,封鎖了城中街道,不允許任何百姓出入,一旦有敢於出去的,一律格殺勿論。

如狼似虎的士兵馬蹄疾馳,在長街之上卷起漫天煙塵,橫衝直撞恣意張揚,以森然殺氣逼向京城,家家閉門,戶戶收攤,在門縫裏看著那些甲胄鮮亮的兵們,拿刀執劍,衝進那些深巷高樓的官員府邸。

軍靴毫不憐惜地踏破了這夜的風雪和宮中開得芬芳燦爛的山茶花,花汁混雜著泥濘血水,蔓延成看不出什麼色澤的東西。

天邊狼牙月淒迷,月光照到人身上也是冷的,兵戈殺戮聲充斥了皇宮的內外。

京城百姓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心驚膽戰地聽著外麵鏗鏘的動靜,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連小孩子的哭聲都被捂在喉嚨裏。

街上除了巡邏的士兵,再無他人。

血跡如蛇般蜿蜒在青石板上,滲進了石板縫隙,歪歪扭扭形成了肉眼看不懂的玄奧命圖,皇城燈火不謝,閃爍著看不清分不明的刀劍寒光。

宮門廣場上血跡斑斑,碎肉遍地,曳著焦黑的火藥痕跡,風在相互砍殺的人頭頂嘶吼,那吼聲也帶著血腥的氣息,在其中穿行的人,無論衣著打扮有多麼幹淨武功多高強,走不出三步就會滿臉碎肉屑,滿身鮮血。

大軍的鐵甲上,帶著洗不去的硝煙氣息和血腥氣,和踩人頭而過的衝天殺氣。

皇宮裏狼奔豕突,宮女太監的尖聲慘叫響成一團,亂竄的人群不時撞上訓練有素的軍隊,隨後就是慘淡的死亡。

血腥的風吹過頭頂,帶著散不去的沉沉死氣,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聲回響在宮廷的每個角落,喊殺聲激烈,持續了三個多時辰,終於漸漸進入尾聲。

皇城在經過一夜砍殺之後,已經穩定了局勢。

入關破城的大軍衝進了皇宮,將宮廷控製在手中。金鑾寶殿中一片混亂,血流成河。不時有拿著刀劍的黑甲侍衛從殿中走過。外頭的禦林軍死傷一片,而殿中,明黃衣裳的男子倒在九重台階下。

繼位剛剛四年,時年三十八歲的衛皇韋憬超,此刻披發覆麵形容狼狽,再無一代帝王的威嚴雍容。

祭起的狼煙彌漫了皇城,淡紅燈光扇麵般拉開,映得地麵血色如許。

腳步聲穩定而緩慢,步子落下的時間間隔精準得像被尺子量過。來人眉目英挺俊朗,著深藍色常服,那質樸內斂的顏色,看上去有種難得的穩重感。在這個壓抑沉重的時刻,讓人感覺到了一絲活氣。

韋憬超勉力抬頭打量著來人,神情微微迷茫。

他以為來的是他的幼弟,那個韜光養晦不問政事的寧太妃之子,結果不是。

眼前是一張陌生的臉,不認識,可那神態,卻隱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韋憬超有點迷糊。

他是誰?

韋淮越目光深遠而平靜,盯著韋憬超的目光意外的冷靜。他以為自己會很開心這一天的到來,卻發現並不是。

他心裏百感交集,有茫然,有恍惚,有解脫,有悲涼,有迷惘……卻高興不起來。

沒法子高興。

“大皇子,好久不見了。”他淡淡打招呼。

大皇子?這久遠的稱呼如今聽起來已有些陌生了,韋憬超怔了怔,看他的眼神裏帶著審視。

“你……是誰?”

韋淮越笑容譏誚,“大皇子貴人多忘事,自然記不得我們這些遠親了。”

遠親?

“淮越。”淡然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中途殺出來的年輕皇者眉目清朗,正氣度雍容地笑著,“你退下吧,我來!”

“是。”韋淮越退開兩步,垂眸。

淮越?韋憬超呆呆地瞪著韋淮越,忽然想起來,“你是……是沐王府後代?”

韋淮越冷冷瞅著他,神色輕蔑,那表情,明顯在說“你才知道”?

韋憬赴笑意淺淡,手指一振,袖子裏落下一卷明黃軟絹。

“先帝遺旨,傳位於本王。大哥,這皇位你鳩占鵲巢了四年,夠了,該還給本王了。”

“胡說!父皇駕崩,根本沒來得及留下任何遺旨!”韋憬超臉紅脖子粗地大吼。

韋憬赴眼底有淡淡譏誚,哂笑道:“這件事你說了不算,得滿朝文武心服口服才算,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本王有必要與你辯?再說,父皇是怎麼死的,你心裏比誰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