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滾滾,灼烈的熱浪直衝天際,半邊天都映得透亮。
四公子感受著鋪麵的熱浪,眼底光彩熠熠,覺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在沸騰。
榮華富貴,青史留名,在此刻似乎都不再是夢想。隻要殺了赫連若水,那些遙遠的似乎不可能實現的渴望,都能夠實現。
這可是比殺了皇帝還要大的功勞。
風聲呼呼如悲哭,又如鍾聲飄蕩,計算著人命,計算著赫連若水的死期。
兩人睜大的眼睛裏滿是興奮和期待。
山中不斷傳出各種聲音,有野獸的哀嚎聲,草木燃燒的劈啪聲,聽起來隻讓人覺得心裏發瘮。
暮色蒼茫,黑暗無聲無息降臨大地,今夜無月,天際隻有淡淡星光閃耀。
蘭傾旖始終呆在山中,大火燒起,她神色淡漠而安靜,火光熊熊,映入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流光溢彩,瑰麗不可方物。
韋淮越默默地看著她平靜的側臉,心裏仿佛盈了一汪水,柔軟而微冷。
“迫使他們放火燒山,你不後悔嗎?”
蘭傾旖眼珠微微轉動,笑意苦澀,“我沒有別的選擇。”
她的眼中滿是倦意,卻依舊堅定明亮得讓他不敢直視。
他心中也生出苦澀。他愛她的堅定,也恨她的堅定。因為他知道,她在另一個人麵前,不是這樣的。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忽然沸騰的情緒,緩緩地閉上眼睛。“你害怕嗎?”
“我出現在這裏,就不能後退。你知道的。”她的目光投向跳動的火光,笑意清淡,“這次的事情過後,白石山鐵礦瞞不住朝廷,擺平平康郡,朝廷必然會派遣軍隊來此剿滅狼群,封山采礦。狼群受到侵擾,為了捍衛他們的生存地盤,肯定會凶殘地和人類對抗。屆時……”她苦笑,對那種情況完全不敢想。
她尊重生命,不論是人還是畜,隻要不招惹到她,她都不管。但有時候不得不做取舍。
朝廷不會有那個閑心逸致來遷徙狼群,他們隻會屠狼,接著就是人狼大戰……就算朝廷真的集體信佛慈悲為懷地來遷徙狼群,誰又能保證狼群會像小白兔那樣溫和無害乖巧聽話?誰能保證狼群在遷移過程中不會因為饑餓襲擊路人百姓?
她無法保證,誰都無法保證。
所以她隻能舍棄狼群。
至於地底礦場裏的青壯年勞動力,在他們被平康王抓來時就注定會死,她救不了他們,也沒有那個時間去救人。
每個人都希望零傷亡。可有爭鬥的地方,怎麼可能不流血?不是流別人的血,就是流自己的。如果不敢流別人的,就隻能流自己的。相比之下,她覺得目前這種狀況,已經是最好的,畢竟犧牲已降到最低,死的也不是自己這方的人。
她和平康王,都是雙手沾滿血腥的劊子手,誰也不比誰幹淨。
她做過的,不打算隱瞞推脫,如果將來有報應或天譴,她都一力承擔。
“別怕!”韋淮越抓住她的手,“無論發生什麼,都有我在。”
蘭傾旖淡淡一笑,掙開他的手,“我不怕,也沒什麼好怕的。”
她不相信無欲則剛,她覺得有守護的信念和想守護的對象的人,才是最強的。為了她心中的守護,無論前方道路上是怎樣的罪孽,她都會踏過去。
她的目光投向山下,眼底光芒閃亮。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時間差不多了吧?”四公子看向洪先生,笑道:“照這種燒法,赫連若水不可能活下來,再等一會兒,就可以派人進去搜尋她的屍體了。”
到底還是不放心,畢竟這樣的好機會千載難逢,謹慎為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來免得有意外發生日後後悔,二來也更能給朝廷沉重打擊,鼓舞平康郡軍民的士氣。
“四公子所言極是。”洪先生連連點頭。
悲涼呼號聲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還未停止,四公子眼神中滿是驚喜,他揮手。
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揮下,忽然嗅見一股濃烈的火油氣息,他心中如電劈過,再開口時聲音都將撕裂,“散……”
“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
頭頂下了場雨。
那雨細密如網,將他周圍三丈盡數籠罩其中。餘下的驚覺要動,還沒來得及衝上來救人,已齊刷刷掉落在地底。
不知何時,地麵上多了不少陷阱,底下都用木頭撐著,走過去還沒事,一跑起來就會掉進坑裏。
不少人掙紮著往上爬,但沒能爬上去,就被頭頂罩下來的網裹住,網上遍布倒刺細鉤,似乎還抹有藥物,這次倒下後就爬不起來。
地麵上,不知何時已被挖出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坑洞,坑底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粉末,不用猜也知道是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