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禁和朝廷的刮骨鋼刀一遍遍收割人命時,蘭傾旖正躲在寢宮裏養胎。
最近所有人都很忙,唯獨她很清閑。清閑沒什麼,主要是清閑地看別人忙碌,這種優越感一下子就出來了,她心情好,吃飯都比平時有勁。
聞人楚楚忙得腳不沾地,現在連鳳儀宮都不來了,成天在明壽宮和龍泉宮之間來回跑。
轉眼間過去月餘,已然是入秋時節,秋老虎的餘熱卻依舊炙烤著大地。
蘭傾旖幹脆整天呆在水榭裏不出門,隻傍晚時分出去轉兩圈。
月份漸重,她的脾氣也變得不可琢磨,經常一個人呆在房間裏撫著肚子說話,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說什麼,玉瓊和玉瓏偶爾能聽見幾個零零碎碎的話音。“幸福”、“豁達”、“獨立”之類。
皇宮裏暗地大動幹戈,流出的血跡浸透在深黑的土地中,染紅深夜裏蒼青的月色,無人得知。
婷妃身邊的宮人都被發配到冷宮、浣衣局之類的苦熬之地,兩三年後他們就會消失在血色殷然的宮廷裏。
聞人楚楚靠在母親身邊,正賣力地和哥哥數著自己最近的功績。
明壽宮上下的宮人她都撤換幹淨,處理得十分利落,後續工作安排得滴水不漏。最重要的是她還真的找出太後身邊的細作——雖有賴於溫九簫的提點。
“素雲雖不是哀家從府裏帶進宮的,但也跟著哀家十多年,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出格事,一直安守本分,想不到竟是她……”太後苦笑。
她是老了嗎?所以連看人都不清楚,竟還不如剛成年的女兒和那個剛入宮的女人心明眼亮。
“此一時彼一時。”聞人嵐崢奉上一盞清水。“母後莫要見怪,您的身體狀況不好,飲用清水最安全。”
太後微笑搖頭示意不介意。
“素雲怎麼說?”
“拷問得知,她在宮中潛伏近二十年,從來沒有什麼動作。這次是她首次出手,用曼陀羅花粉配合藥物用異術控製母後對朕下手。”聞人嵐崢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他從陳耀勳那事後對婷妃就有所警覺,派隱衛嚴加監視,婷妃送給太後的東西都處理幹淨,又將宮中防衛調整加強,卻沒想到他們竟采取迂回手段,扔出婷妃吸引他注意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素雲才是重頭戲,旨在控製太後來對付他。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好辦法。
即使蘭傾旖那女人都有可能對他下手,但他母親絕不會!這是他唯一的疏漏死角。偏偏有人就是這麼精明地抓住了!弄死他再往蘭傾旖身上栽贓,正好一舉幹掉他們兩個強敵!
這是利用他的慣性思維和理解誤區找到的唯一破綻,說起來簡單,但如果想不到,就是想不到!
這件事如果操作得當,比如太後對他下手時留下證據什麼的,皇室就會徹底亂套。中央一亂,地方必然生變,到時候絕對是場麻煩。
精明!真精明!打的好算盤!
顧澹寧真是個人才!
不過話說回來,段靈歌一改她父親在位時對顧家的忍讓態度,作風強硬大有重振皇室的意思,顧澹寧此時應該將注意力放在段靈歌身上才對,怎麼會管黎國的事?
疑惑一閃而過,他想著回頭還要再仔細調查,轉頭正看見聞人楚楚憂心忡忡的臉。“怎麼了?”
“皇兄,我就是很擔心。安國擅用巫蠱……”她欲言又止,神情苦惱。“如果他們再對我們下陰手……”
“這個你不用擔心。”聞人嵐崢漫不經心地一笑。“術法和武功,一直是兩種不同的領域。沒有哪種弱哪種強,隻有哪種當中誰最強。一個武林高手可以把普通術士打得滿地找牙,反過來有大神通的術士也可以將我們弄死。但巫術通神的畢竟很少。就和學武功的人很多,但天底下能排得上字號的武者很少一樣。你如果真擔心,不如找溫九簫要些防毒防蠱的東西,該怎麼用就怎麼用。”
“可我想不明白,顧家密探如果要下手多的是機會,為什麼非要在最近?總該有觸因吧?”聞人楚楚緊盯著她哥哥的眼睛。
“先帝在位時,他們即使除掉先帝也沒多大用,所以那些密探主要用來打探消息。但我不一樣。”聞人嵐崢麵色平靜,“先帝年老體衰倦於朝政,諸子爭位內亂不休,壓根沒多餘精力圖謀他國。而我年輕力壯又有野心,對內養息對外擴張,引起他們的不安想先下手為強。再加上段靈歌的行為,顧家現在迫切需要功績來鞏固地位。”
聞人楚楚歎氣,“希望皇嫂生個男孩。”
皇室現在非常需要一個繼承人來穩定紛亂的局勢和浮動的人心。
“重要的不是男女,而是資質和能力。”聞人嵐崢神色漠然而堅決。“即使是女孩,隻要她自己有能力,將來做第二個段靈歌也不是不成!”
聞人楚楚倒抽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