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老爺病危。
這個消息在腦海中過了兩遍,蘭傾旖才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
已有好幾年沒人叫過她“大小姐”,她對這個稱呼已有些陌生,怔半晌才想明白是在叫自己。
明明距上次聽見這個稱呼相隔的時間不遠,她卻覺得久遠得像上輩子發生。
病危?
居然是病危嗎?
她以為自己會急切傷心會害怕擔憂,但問出口的聲音平靜得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老爺和夫人不是雲遊天下去了嗎?”
“是……他們不久前剛回燕都。”來人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答。
蘭傾旖沉默。
她有點茫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
她一直在等對方的出手,想從中抓破綻,為防自己這方受損,她重重保護小心防守,確認每個地方都有顧及,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還是讓自己的父親出了事。
那照這個思路推算,她最近的異常狀況也是有人做過手腳,可她小心防備處處謹慎,自以為沒有任何破綻,如果真的有人下黑手,是怎麼辦到的呢?
她可以輸,但不能連自己是怎麼輸的為什麼會輸都不知道。
其實這件事想都不用想,下手的人算來算去也就是那麼幾個,肯定還是那些老對手幹的好事。
她不得不承認對方深諳人性,把她的心思琢磨得很透徹。
如果赫連徹死了,她還真不會管。人都死了,管他幹嘛?她回去他就能活過來?可弄成病危,她卻不得不管。
計劃很簡單很顯而易見,估計對方也懶得彎彎繞,知道計劃複雜也沒用,隻要達到目的就行,根本不怕她看穿,沒準還是故意讓她看穿的。
將她爹弄成重傷,又留他一口氣,就等著自己的反應。
如果自己回去,等待自己的必然是半路上無窮無盡的追殺。如果不回……其實也不用考慮,她肯定會回去的。
她轉頭看看聞人既明,又看看聞人嵐崢,心裏有鈍鈍的痛如帶毒的鐵蒺藜般一點點拉扯內心軟刀子割肉,她深呼吸好幾次,勉強平定下心緒。
她絕對不相信這件事是巧合,世上事哪有這麼巧?
“陸航呢?”她揉著自己的手腕,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悲歡。
聞人嵐崢握住她的手,知道她此時沒心情顧及其他,替她問道:“陸航可有對若水采取行動?”
護衛搖頭,“陸航至今沒有任何反應。”
“他倒是變得沉得住氣。”蘭傾旖冷笑。
這是算準自己不會置父親的生死於不顧,所以以逸待勞,等著自己上鉤對不對?
算計得真精準,她怎麼不知道陸航的腦子有這麼好使?
她凝視聞人嵐崢,她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兩人對視的眼底都有幾分了然。
原來沒想通的蛛絲馬跡此刻全部明白,也正是明白才覺得棘手。
她腦子裏各種衡量和猶豫糾結在一起,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連反應都有幾分遲鈍。
知道她內心翻江倒海,聞人嵐崢揮退護衛,拉著她坐下,問都不想問。
不用說,她肯定會回去的。
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做安全防護,讓她帶多少人回去才足夠自保。
他並不放心讓她單獨回雲國,陸航和楊婉卉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難保他們不會為守住秘密殺了她以絕後患,還有顧家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這一路的危險,可想而知。
可她不得不去。
他又抽不開身陪她回去。
分別在所難免。
“故意對我爹下手,又留他一口氣,就是想給我個時間讓我回去聽遺願?”蘭傾旖笑意充滿嘲諷。
聞人嵐崢揉揉她的發,知道發生這種事她肯定沒心情再玩鬧,“回去再慢慢商議,這裏畢竟人多眼雜。”
蘭傾旖點頭,收拾好心情,勉強撐起笑容看向兒子,招手溫柔詢問,“既明,玩好了嗎?咱們回去好不好?”
聞人既明大步而來,小短腿一陣風似的衝進她懷裏,抱著她的脖子不放。
蘭傾旖摸摸他軟滑的發,心裏充滿不舍和憂傷。
那是不想離別卻不得不離別的憂傷。
師父來信中說得很清楚,要她回去仔細檢查養病。而有些東西是世外門派獨有,即使皇宮是天底下的富貴窩,代表人間權力和榮耀的巔峰,也得不到那些東西。
不是得不到,而是不具備那得天獨厚的天時地利,那是無法培養的。
師父也說,如果她舍不得,可以帶兒子一起去,正好可以借此機會給聞人既明洗筋伐髓打好基礎,以後學武功也可以少走些彎路。
可她怎麼敢?
此去山高水長千裏迢迢,她一人前往就已覺得危機重重,再帶上孩子,她如何能保證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