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鳳儀宮裏燈火未歇,蘭傾旖容顏沉靜,衣著輕便,坐在桌前聽隱衛回報雲國的近況。
昨日白天陸航送來國書和赫連文慶的親筆書信,允許她回鄉探親,而等待這封信函多時的她,卻並沒有立即動身。
赫連文慶的那封信,是用暗語寫成,信中諄諄告誡蘭傾旖不要離開黎國皇宮,並告訴她赫連徹已回天乏術。
當然蘭傾旖不會聽他的。
雲國必須要回去,但她未必去燕都。
陸航會主動提及她並不意外,倒是他會將赫連文慶的親筆書信和他閱覽簽字的國書一並送來讓她有點意外。
她印象中的陸航還聰明不到這地步,也好心不到這地步。一問果然,有人給他出主意。而這個人還的確有點出乎她預料。
“妙妃馮氏?”她纖細的眉微微蹙起,眼神微現淩厲。
也由不得她不懷疑——美人計不新鮮,培養密探的方法很多,這也是常用的招式之一,說句不好聽的都用爛了,怎麼陸航還是會中計?以陸航的身份地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到底是怎樣的女人才能將他迷得神魂顛倒?連出手對付她的事都容許對方參與其中,即使這位妙妃做得並不明顯。
“不敢有任何虛言。”隱衛神情恭敬,小心地垂眸,不敢看她的表情。
蘭傾旖冷笑一聲。
她對雲國的爛攤子沒興趣再理會,但有些事不是她想避就能避開的。如果有些人認為她如今對雲國還有幾分香火情,那就大錯特錯了。
陸航不對她出手最好不過,一旦出手,她會讓他知道什麼叫悔不當初。
她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中什麼也看不清,她卻看見自己一生的想望。
“你下去吧!”
隱衛退下後,寢殿裏恢複寂靜,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整個人都像靜成一尊完美的雕塑。
宮殿厚重的殿門陰影裏,聞人嵐崢安靜地看著她。
蘭傾旖抬起頭,凝視著夫君,半晌唇角微抿,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還記得宋汝鵬嗎?”聞人嵐崢走過去給她披上厚實衣裳,聲音輕柔地問。
蘭傾旖仔細思索這名字,“他有問題?”
“他似乎是想做第二個平康王。”聞人嵐崢一言以蔽之。
蘭傾旖微怔,似不敢置信,但仔細想想並不意外。
雲國目前外強中幹,就像一棵根部慢慢腐朽的大樹,外表再怎麼枝繁葉茂,也改不了它已腐爛的事實——中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日漸衰弱,占據國家大權的那批人整天隻想著怎麼排除異己奪取更多權力,對治國安民半點都不關心,百姓生活日益艱難,一些隱藏的不安定因素也開始浮出水麵,暗處不斷有人蠢蠢欲動……
任何朝代,中央衰弱生亂後就難以壓製地方上有異心的大將,這就是一個國家走向衰亡的開始。
聞人嵐崢說的是似乎,但已可以確定。
他不會用沒把握的事來幹擾她的判斷。
可他現在告訴她……
“他想打我的主意?”蘭傾旖皺起眉,神情滿是不敢苟同。
她和宋汝鵬八杆子揮不上關係,他這是不是太閑的慌?
“或許他的目標是你的私軍。”聞人嵐崢漫不經心地一笑,“當然也有可能是報複。”
“報複?”蘭傾旖沒聽懂。
“當初陸航是想把你嫁給他,結果你金殿陳情出嫁黎國,他因此顏麵盡失,想報複你也不一定。”聞人嵐崢笑得溫柔而陰狠。
蘭傾旖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看來……我那些私軍還是被有心人盯上了。”
“得到你,至少半個雲國就到手了。你離開雲國才隻四年,這段時間還不算長,陸航還沒那個能耐吞下你的勢力。”聞人嵐崢對這種情況很不滿意。
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妻子被人覬覦,即使無關風月,也不能容忍。
“當年我離開雲國時,曾發誓必定會報仇雪恥。”蘭傾旖神色漠然而冷酷,眼神犀利如冰雪。“嵐崢,我始終不甘心。”
聞人嵐崢全身一震,雙眸下意識地微微睜大,緊緊盯著她的臉,一眨不眨。
成親四年,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說起她的不甘心和對陸氏皇族的怨恨。
她臉上溫柔寧靜的笑意褪去,眉梢微挑,昔年名動天下智能天縱的赫連若水刹那重來。
“我不甘心那樣的結局,我恨他們,發過誓要讓陸航付出代價。那絕不會是結束。那是另一個開始。你說對不對?”她目光犀利,緊盯著他的眼眸。
“是。”聞人嵐崢心中微涼,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抱入懷中,用力很大,像要把她嵌進他的骨子裏,他在她耳邊歎息般地道:“我向你保證,將來,這一切,都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