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少主(1 / 2)

晏傾九年六月下旬,聞人嵐崢下嘉水關,兵分兩路,聲東擊西。

主隊由連玨率領,負責吸引嘉水關守軍的視線,牽製住他們的全部精力,另一路偏師由他自己負責,橫穿跨越兩國邊境號稱天險的茫茫大山,從後方襲擊嘉水關守軍。

宋汝鵬雖在嘉水關有所經營,但畢竟才三年時間,勢力並不算穩固,尚未完全掌控住局勢,而黎國選擇的開戰借口,或多或少都具有一定的迷惑性,而赫連家在西北經營的時間比宋汝鵬還長,潛伏的暗探和據點一一啟動,各種情報源源不斷送到聞人嵐崢手中,再被用在各種戰術戰略中,付諸於嘉水關下的兩軍對峙。

連玨的軍隊不斷和嘉水關守軍接戰,或正麵交戰,或不斷進行騷擾性攻擊,晝夜不停,沒完沒了,城上守軍被擾得疲憊不堪,卻不敢出城作戰,隻好踞守城頭苦苦支撐,暗中八百裏加急向宋汝鵬求援。

然而宋汝鵬如今也自顧不暇。

原本的百姓暴動起義他沒怎麼當回事,覺得一群愚民不過是烏合之眾,能有什麼了不得的人才?何況平頭百姓目光短淺,就算出幾個有軍事才華的領袖,過慣貧苦生活後乍然暴富的泥腿子們也會被財富權勢衝昏頭腦,對付他們隻要以金錢利益相誘進行軟化腐蝕,消磨掉他們的鬥誌,搓圓揉扁還不是隨他心意?

然而當起義軍攻城略地,以極快的速度向燕都方向挺進時,他才發覺其中不對勁,並嚴加防範予以雷霆鎮壓。

但他仍舊遲了一步。

他沒有在起義軍剛興起時加以鎮壓,如今已有實力自保的起義軍自然更加難對付,他錯過先發製人的機會,圍剿不成,反而被對方抓住機會予以打擊。

此刻明白不對勁已無濟於事,他隻好著力先擺平一邊,集中精力對付陸航,想登上皇位後號令天下,集合全國兵力反攻,將這所謂的起義軍和聞人嵐崢殲滅在雲國內陸。

他惦念著要對付聞人嵐崢時,聞人嵐崢正帶領兒子和軍隊穿梭在連綿群山中。

他要親征就有不少人反對,他帶聞人既明出來時有更多人反對,理由很簡單,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戰場上危險太多,黎國就這一根獨苗苗,萬一有個好歹……讓滿朝文武泱泱百姓怎麼活?

霍正乾當即以老命和霍家上下數千口人命一起相挾,就連沈瑜都溫言細語好生相勸,道如今盛夏酷暑,太子殿下年紀尚幼,哪裏吃得消這麼惡劣的自然環境?不如留在玉京主持大局,好生等待大軍凱旋就是。

沒出口的話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

說什麼為皇後報仇,不過是個開戰借口。好吧,也不能全然算借口,這原因肯定是有的,但具體有多少誰也說不清——要說他們主子對雲國沒有覬覦之心,豬都不信。

帶上太子殿下的確可以更好地安雲國百姓的心,也可以減少部分阻力,更迅速更有力地收攏民心,但不帶太子,他們照樣能攻下雲國,隻不過要多些周折和傷亡損失。

而國不可一日無君,儲君也是君,將太子留在玉京監國,哪怕隻是六歲太子,也不啻於給黎國百姓吃了定心丸。

但這次聞人嵐崢力排眾議堅決沒同意。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他的兒子怎麼能養在深宮萬人護衛之中做個溫室嬌養被寵壞的孩子?將來要為一國之君的人,怎麼能不見識黑暗鬼蜮伎倆?怎能不接觸風雲朝局天下大事?怎能不從小培養殺伐決斷應對各種危機的應變能力?怕苦怕危險隻學些書本經驗的太子,即使將來登上皇位,也沒實力坐穩寶座。

其實道理扯過大堆,真正的原因隻有一個——她沒辦法親眼看見自己當年發下的誓言變成現實,那就讓她的血脈替她看。她不能坐上的雲國龍座,讓她的血脈來坐。這樣也算不辜負她灑下的熱血,完成她的心願。

山中氣候多變,地形也絕對算不上好走,軍隊穿梭其中速度為上,以聞人既明的小短腿是絕對跟不上的。聞人嵐崢也沒打算真讓他和自己一起帶士兵走路,這麼小的孩子哪裏吃得消這種苦?鍛煉他的辦法不計其數,用不著搞這種完全沒必要還傷害孩子健康的事。所以聞人既明安安靜靜地呆在父親安穩溫暖的懷抱裏,裹著父親的披風,由父親抱著走。

小小的孩子還不明白太多,但以他懵懂的思緒,也知道要打下嘉水關辦法多得很,完全不必非要采取這種方式,更不必由父親親自出馬。

疑惑堆積在心底,他想問,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看出他的疑惑,聞人嵐崢摸摸他的頭,微微一笑,那笑意極輕,如一片羽飄落麵頰,又帶著淡淡的憂傷和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