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月光從頭頂的狹小天窗探入,照亮底下的階梯,再被黑暗遮沒,森然白骨色直延地底,看一眼也覺得鬼氣森森,錯覺這是通往地獄的道路。

劇烈的搖撼聲還在回響,陸航的情緒的確很激動。

聞人嵐崢微微冷笑一聲,打了個誰也不要跟來的手勢,緩緩下階。

地牢裏永遠彌漫著陰森腐臭的血腥氣,那些氣息很難分辨清楚,卻讓人聯想到所有腐爛作嘔血腥惡心的東西。

他聽著回蕩在通道中的空洞聲音,覺得心裏也空落落的。

空氣裏的味道很不好聞,他很不喜歡積攢多年的陰冷腐朽氣息,想起她當年主管刑部,有沒有討厭這些?

他難得的想起不著調的事,直到烈火般的目光投來,他才恍然驚覺到了。

地牢裏,那個雖竭力維持尊嚴卻仍顯得頹敗落魄的男人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拾階而下的聞人嵐崢。

刹那他的眼裏燃起熊熊烈焰——這樣的聞人嵐崢,這樣尊榮華貴,俯視眾生的聞人嵐崢,對比如今滿目塵埃低賤如泥的自己,那種不平衡感和恨意騰騰燒上來,讓他恨不得將眼前的一切通通毀滅。

然而當那沒有任何感情漠然到不似人類的目光掠過來時,他不禁暗暗打冷戰,什麼勇氣都沒有了。

原本視死如歸的勇氣,被對方一個簡單的眼神壓成渣。

他忽然認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是真的喜歡赫連若水。

他和赫連若水的事傳遍天下,他不可能沒耳聞,然而他從來沒放在心上——上位者予取予求,女人不過是隔夜的衣服,這個沒有了換下一個,沒什麼不同。聞人嵐崢待赫連若水的所謂情深,不過是因為物有所值拉攏收買,但如今他知道自己錯了。

錯得離譜!

也正因如此,他對自己的下場感到無比擔憂。

他的手指緊緊抓住兒臂粗的鐵欄,盯著聞人嵐崢的目光陰晴不定。

聞人嵐崢卻沒心思和他死耗,他居高臨下看他。“聽說你自從被關在這就一直鬧個不停?你想找死?”

陸航慢慢抬起頭,滿臉怨毒。

“我不甘心。”他狠狠揪緊地上的稻草,惡狠狠道:“憑什麼所有事都要我承擔?憑什麼最後受傷的都是我?我不敢睡,怕被暗殺,我不想死得悄無聲息……”

聞人嵐崢深表理解地看他,眼神出奇的平靜,“那朕成全你,死得轟轟烈烈的怎麼樣?押往午門淩遲處死?”

陸航全身一震,仰頭看他,聞人嵐崢淡定看他,可誰也看得出來他的認真。

他微微打寒戰。

剛才聞人嵐崢進來的瞬間,他心裏轉過無數個念頭,想求饒想怒斥想裝死騙他靠近再趁機挾持他,然而都被他放棄。

他看見聞人嵐崢的那一刻,就知道什麼手段都沒用,他對自己的幾乎是刻骨銘心,在這樣的生死大敵麵前,耍手段隻會讓自己死得更快。

或許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自己的死法。

他忽然笑起來,“不是所有人都受到懲罰的,還有人手上沾著赫連若水的血,你忍心放過他們,讓赫連若水死不瞑目?”

“不忍心。”聞人嵐崢淡淡答:“朕知道你想說什麼,你無非就是想說三年前嘉水關下的事,還有他人手筆。那人是顧澹寧吧!”他沒有笑意地笑了笑,眼神森冷如承載月光的刀刃,“不用你說朕都能猜到,就你這點能力,想殺她?再修煉十年都不可能!”

陸航突然開始猛烈咳嗽。

聞人嵐崢像看路邊流浪漢死屍一樣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看看女牢方向。

三年前雖說常佳敏替死,蘭傾旖安然無恙,但依然疑點重重。

首先他們要摸準常佳敏的行走路線和時間,這點似易實難。即使可以守株待兔,在嘉水關下等她,可陸航給軍隊換防是怎麼回事?做手腳搞換防空虛這種事也是有時間限製的,誰敢讓邊境軍事力量空虛上幾天?頂破天也就一個時辰。這代表他們確定在那短短的一個時辰裏常佳敏會從嘉水關下經過。打死他都不信陸航有這能力。很明顯這是他人手筆。

想要蘭傾旖的命的人一抓一大把!但有能力也有動機的人中,嫌疑最大的就是顧澹寧!

其次他們是怎麼確定常佳敏的出行路線和時間的?

五國相互滲透,你用的招數我也在用,隻是看誰用得更高明罷了,內奸二字在他腦海中一次次浮現,然而他始終沒找到這個內奸。

能隱藏得這麼出色,對方的能力是一方麵,在黎國的存在時間也一定不會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