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傾十年,十月初十。
聞人嵐崢三十歲壽辰。
天下同慶,各國遣使相賀。
玉京與各省都各建道場並誦經祝誦,匠人們在主街兩側飾以彩畫絹布,搭建十裏彩棚,鑲嵌各式各樣充滿吉祥意味的點景,鑼鼓喧天,煙花不謝,整個玉京城看起來富麗繁華,滿眼都是錦繡風流。
經過十年休養生息,如今的黎國早已非正延年間可比,四境升平,海晏河清,盛世氣象蔚然展露,開支用度由國庫支取操辦。即使上頭一再表示節儉,所有的財務開支也已不斷縮減,最後仍然是個不小的數字。
宗室王公、京內各衙門、各省封疆大吏等文武官員想著討好皇室,紛紛意欲報效,卻被聞人嵐崢一旨斥回,碰到滿鼻子灰。
對於龍泉宮裏坐擁天下的主人而言,生辰不過是個形式。普天同慶萬人歡呼也隻是別人的慶賀,而不是他的繁華。如果真讓他選擇,這萬眾歡騰的華麗慶典和燈火下一家人同桌共餐的普通飯菜,他更喜歡後者。
然而命運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紅塵煙火中那些平凡卻溫馨的普通人的幸福,不存在於他的世界。
腳下的世界喧囂熱鬧,卻傳不進高曠空寂的龍泉宮,他看著那片繁華,心裏隻覺更加空蕩蕩的,心也懸在半空落不到實處。
他身後,正裝華服的孩子悶悶不樂地走來。
經過表兄弟們一年的熏陶,聞人既明性格開朗跳躍不少,當然,也不著調不少。
聞人嵐崢對他沾染上的那些無傷大雅的“惡習”睜隻眼閉隻眼,由得他高興,反正他就算捅破天也有自己收拾。
“父皇,聽說安國來的人是蘇廣韜。”
經過他自己孜孜不倦的“不恥下問”,總算掏出一點關於母親的事,導致他對顧家人深惡痛絕,如果搞個排行榜問尊貴的太子殿下最討厭的姓氏是什麼,那絕對是顧,沒有第二個答案。
磨刀霍霍的太子早等著拿幾個顧家人開刀,可惜顧家人一直不在他麵前出現,他很無奈,隻好默默等待時機,本以為這次會是個好機會,沒想到顧家人壓根不來。
他心裏憤怒啊!
“知道了。”聞人嵐崢語氣平淡。使節名單他早就看過,不可否認心裏有點失望,但轉念一想顧澹寧不來也好。雖然不在乎,但生辰上見血總不是什麼好事。
見他反應那麼淡漠,聞人既明有點沮喪挫敗,接著就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沉不住氣?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他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父親的不動聲色?大概還要很久。
他覺得很慚愧,對不起身邊這麼多頂尖人才不遺餘力地教導培養,來時的氣勢洶洶也丟到一邊,有點忐忑地偷偷瞄著父親的表情,生怕被加功課。
聞人嵐崢瞥他一眼,臉上帶出淺淡卻真實的笑意。“你就這麼點出息?”
聞人既明頓時苦臉不敢答。
“顧澹寧來有來的好處,不來也有不來的好處。”聞人嵐崢很鎮定,“我還想留著他等你母親回來親自報複,要算賬以後多的是機會。”
聞人既明若有所思,看看沉浸在濃濃的喜慶中的皇宮,點頭道:“那咱們走吧!”
正儀殿是黎國專用於舉辦大型宮宴的地點,也是黎國最顯威儀氣勢的地點之一。
鮮花著錦,紅毯鋪道。漢白玉石階在陽光下熠熠閃光,數百階如通天道。
殿內,一字排開幾案數十張,幾案上美酒佳肴瓜果點心擺了滿桌。
氣氛著實喜慶,來客心思卻五花八門。
前來祝賀的各國使臣都已入座,大臣及其家眷也按各自的位置坐好,宮女內侍忙碌穿梭其中給眾人倒茶,瓜果酒水的香氣交織在一起,不時有人和相隔較近的客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但也沒什麼人大聲說話。
太後來得最早,安安靜靜地坐在上頭,姿態沉靜端莊。中間的兩張寶座仍舊空著,她也不著急,隻默默觀察底下的人群。
參加這次盛宴的他國使臣都是選了又選極為慎重,表示出十足十的尊敬重視——如今黎國的實力由不得他們不重視。
仁親王夫婦、溫九簫夫婦和聞人行雲也已各自入席,正低聲交談著。
各國使臣抬頭看向最上方的兩張華貴王座時,目光複雜,神色隱隱不安。
那是黎國皇帝和太子的座位。
黎國這位年幼的太子,比起他的母親更讓人不安。這不安倒不是因為他的實力,而是他過於敏感的身份。
大陸上唯一的獨生皇子,三歲時便封為太子,破例賜予尊號淩昭,賜三護衛,賜遠超建製的護衛私軍一萬,並且全是禦林軍中最為精銳的高手,並彷古製賜其湯沐邑,為富甲天下的和嘉縣。參知政事。
這些還不夠,也不是最重要最震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