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知昧(1 / 2)

智珠在握、從容自若、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聞人嵐崢,生平第二次被劈到腦子一片空白。

第一次被劈到腦子空白,還是九年前,知道蘭傾旖就是赫連若水的時候。

這次劈得也和上次差不多,以至於他站在那裏,瞪著眼前這信口開河的小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兒子?他兒子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當的嗎?他會隨便撿個小子回來就充為兒子?別開玩笑了,他即使絕後也不可能隨便記個來曆不明的孩子養在身邊,何況他膝下又不是沒孩子。

這誰家教出來的娃娃?也太沒底線了。哪有他這樣隨便抓著人就裝父子的?難道他在大街上隨便看見一個略微平頭正臉的都能和人家當父子?這孩子的親爹可真倒黴,攤上這樣的寶貝兒子,不知道會不會被氣到早生華發。

他心裏不可思議、荒謬、哭笑不得、難以置信……各種奇奇怪怪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他隻覺得以自己的接受能力也有點緩不過神。

娃娃卻毫不在乎他這奇特的反應和感受,自顧自的自說自話,“你不說話?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見他還是沒反應,娃娃得意地微笑,烏亮大眼睛眨動如星辰,扇子似的長睫毛不住閃動,抬手抱住他的腿,趕緊嘎嘣脆地補上一句敲定事實。“爹!”

鴨梨也沒這個甜脆。

聞人嵐崢沉默下望,目光深深,神色莫測。

娃娃死死抱住他的腿,仰著腦袋,好純潔地看他,對他展開很燦爛很甜蜜但也很無恥的標準笑容,微露半顆牙齒。

大眼瞪小眼。

無聲。

娃娃似乎和他杠上,存心要和他比比看兩人誰先開口誰的耐性差,很頑強地保持著近乎九十度的高難度抬頭姿勢和他四目相對。

聞人嵐崢的目光落在被娃娃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住的左腿上,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很想運轉真氣彈開這個臭小子,但看看他這小身板,又覺得這麼做似乎有點殘忍。

原則和年齡,有時候真的是讓人很內傷的存在。

他轉過頭,拒絕看這會讓自己心火直冒的小子,更拒絕看自己倒黴的衣服,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修養也開始生出裂縫。

這種被氣到無語的狀況,他已有五年沒體驗過,乍然重來,他覺得陌生又親切,心裏有輕微的觸動,似春風吹過春草般細微。那樣奇特的感受,像細細的羽毛不斷撩動著內心某根塵封的弦,不自在的同時又覺得新鮮。

他深吸氣,懶得再和這小子計較,伸手隨意一拎,已拎起臭小子的後衣領,轉身就往營地走。

“放我下來!”想不到他這麼快就動手的娃娃在半空中胡亂揮舞四肢,紮手紮腳地不斷踢騰,張牙舞爪地放聲大叫。

居然拎自己衣領,他以為自己是貓呢?

他發誓以後一定要在後衣領抹毒、插針、設機關……叫你拎!你拎!

想象著皇帝大人抱手跳腳的狼狽,娃娃陰險地笑起來。

聞人嵐崢手臂再往上抬高三分,看他莫名其妙眼睛發亮悶著頭傻笑,也不知道這娃娃在打什麼鬼主意,總歸沒好事!

他將娃娃舉高到頭,腳步不停,淡定地回望娃娃,“你確定要我放手?”

娃娃下意識看看地下,好像……這個高度有點危險,地下也不平,還有細碎尖銳的小石頭,對比被拎進去的窘態和很可能摔傷的事實,他識時務地選擇前者。

反正自己還是孩子,就算被人拎也沒什麼好丟臉的,麵子看不見摸不著,哪有身體實在?沒事,今天你拎我,來天我騎你脖子,能屈能伸才是男子漢。咱不怕!

眼見他很快屈服,聞人嵐崢滿意點頭,腳下速度更快地徑直進入大營。

於是,軍營上下,震驚地看著他們尊貴的主子拎著一個髒兮兮的流浪貓似的娃娃回來,造型略詭異。

“打盆水來,給他洗幹淨。”聞人嵐崢旁若無人地進了自己的帳篷,放下手中的娃娃,頭也不回地吩咐容閎。

容閎的目光從娃娃身上掠過,再看看神色淡定波瀾不驚的主子,眼觀鼻鼻觀心木頭人似的退下,很快送來大盆洗澡水和幹淨毛巾。

聞人嵐崢一向要求軍官和士兵們同吃同住,他的主帳除了大了點,裝飾很普通,隻簡單的區分為內外間以示議事辦公和睡覺地方的不同。他坐在外間自己的常位,見娃娃目光亂轉四處打量隻當沒看見,指指身後,“還不去洗?難道要我幫你?”

“啊別,”娃娃笑得諂媚,“我自己來就好。”

眼見娃娃麻溜地往內間跑,聞人嵐崢漫不經心地翻開手中的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