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自己呆過四年的鳳儀宮,蘭傾旖心裏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宮人跪伏滿地,恭迎這座宮殿的主人的重歸。
蘭傾旖站在門口,看著大開的宮門,金宮玉闕,錦繡珠玉,處處代表著人間榮耀和權力的巔峰。
她再看看自己一身簡單的珊瑚紅勁裝,不由得搖頭失笑,微覺無奈。
果然時光最能改變人,如今再踏足這明黃朱紅的宮廷,竟覺得陌生起來。
“都起來。”她還是不大習慣興師動眾的迎接,抬手示意跪滿道路兩邊的宮人起身。
鳳儀宮裏幹淨整潔如初,宛若這裏的主人從未離開。
蘭傾旖的手指撫過一塵不染的桌麵,目光落在牆角的琴案上,想到久別未見的親人朋友,心情有點沉重。
飛鳳盤龍丹頂金藻的宮殿頂上,江山之珠睥睨下望,她無聊地看著屋頂等待,心想臭小子換衣服的速度怎麼會這麼慢?簡直比女人還能磨蹭。
她耐著性子等半天,才見到懶洋洋撥開輕紗珠簾大步流星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知昧。
目光掠過兒子全身,看他衣著整潔,蘭傾旖滿意地點頭。
“總算沒出現扣子扣錯的現象。”
“胡說!我是那種扣錯衣扣的人嗎?”知昧義正詞嚴反駁。
“是嗎?”蘭傾旖斜著眼睛滿臉不信,慢吞吞地道:“那我怎麼聽說,你在出走前一天還出現過這種錯誤?”
知昧:“……”半晌他憤怒地瞪大眼睛,“打探我的私密是不對的!我要求衣食住行的錯誤被忽略的權利。”
蘭傾旖笑嘻嘻看著他,“還私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事還叫私密?”
“但凡我不想讓人知道的事都叫私密!”知昧悍然答。
蘭傾旖默然良久,“好吧,兒子你贏了,這答案夠無恥!”她不想再和他鬥嘴,“走吧,你祖母設家宴,咱們都要去,去晚了影響不好。”
的確是家宴,清波亭裏燈火輝煌,月影橫斜,一枝月季花搖曳在淡碧窗紙上,映得眼波也朦朧。
難得有一次人聚得這麼齊全,拖家帶口地坐了滿滿一大桌,桌上全是皇室近支子弟和家屬。
但凡有孩子在的地方,都是沒情調沒氣氛的,桌上吵吵鬧鬧,銀勺共口水齊飛,圍兜同羹湯齊舞。
知昧絲毫不認生,表現得十分乖巧,讓他喊什麼就喊什麼,笑容甜蜜口齒伶俐,歡喜得太後眉開眼笑,抱在懷裏不撒手。
溫妙儀不屑地看一眼賣萌裝乖的表弟,坐在他爹身邊,抓著自己的筷子縱橫捭闔,很孝順很有風範地給她娘夾菜。
蘭傾旖再看一眼自家咋咋呼呼的知昧,表示不想提。她看看聞人楚楚的肚子,心想這少說也有七個月,溫九簫怎麼還放心她出門?
“急急忙忙跑一趟安國,你們倆怎麼也不給我們帶禮物?”聞人楚楚咬著勺子,對兄嫂都很不滿。
“等將來打下安國,你想要什麼都有,就不用帶了。帶來帶去什麼的最麻煩了。”聞人嵐崢毫不臉紅答。
溫九簫和蘭傾旖對視一眼,都覺得人要是無恥起來也的確夠欠揍的。
“安國能買到什麼好禮物?”蘭傾旖慢條斯理地舀山藥燉雞湯喝,麵不改色答:“好東西都是要搶的。”
“那你搶到了嗎?”聞人楚楚打破砂鍋問到底。
“就兩顆花中雪。”蘭傾旖輕描淡寫道。
聞人楚楚圓滿了,“嫂子,你夠義氣!”
“謝謝!”蘭傾旖正色答。
“我原本以為師父要去很久的。”聞人楚楚笑眯眯道:“想不到你們回來這麼早。”
溫九簫歎氣,沉默。
嗯?好像有隱情?聞人楚楚好奇地看蘭傾旖,後者放下碗,“哦!他追他老相識去了,可惜沒追到。”
老相識?
聞人楚楚狐疑地轉頭,“師父,你還有老相識?”
溫九簫不答,隻惡狠狠盯一眼蘭傾旖,眼神很有力度。
聞人楚楚茫然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難道還有隱情?
蘭傾旖笑嘻嘻地衝她擠眼睛。
“蘭七七!”溫九簫忍無可忍。
“你可以再叫一聲,我不介意!”蘭傾旖笑眯眯答:“每次你生氣,就會連名帶姓地叫別人全名。”她興致勃勃地湊到聞人楚楚身邊和她咬耳朵,“楚楚,我跟你說,我這次回去,阿歡他們很開心,聽我問起少年舊事,還告訴我不少有意思的事……”
一塊巨大的骨頭塞進蘭傾旖嘴裏,溫九簫麵色微沉,瞪一眼明顯興致勃勃看好戲的聞人嵐崢,“管好她!”
蘭傾旖低頭看一眼卡住自己嘴巴的骨頭,揚眉一笑,牙齒微微用力,骨頭無聲無息碎去落在桌上,“我都還沒說,你就急著要我閉嘴,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