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過後不久,燕京街道兩旁的花又開了,石榴花紅勝火,枝頭簇簇,豔如朝霞,明媚灼人。
就在石榴花開的正盛正好的時候,宮裏傳下一道聖旨:“著各家適齡少年少女進宮參加榴花宴。”
這道聖旨一下,整個燕京頓時繁忙了起來,衣服首飾鋪子門口馬車堆積,各家的夫人小姐們進進出出,琉璃瑁玳黃金在陽光下灼灼耀眼,綾羅綢緞上精美刺繡栩栩如生,尊貴高華。
紀梨本隻空得了個棠華郡主的頭銜,一無家族勢力增光二無長輩撐腰助力,唯一隻有的那個王爺未婚夫恰恰還是皇帝眼中心上的一根毒刺,本是沒有資格進宮去參加宴會,但耐不住宮裏頭那位放心不下,猜忌著專門下了道旨意,著棠華郡主進宮參加宴會。
這道旨意一下,燕京整個上層圈子都沸騰了。
老一輩的年紀稍大些的,還記著當年那縱馬奔馳在燕京道路兩旁的紅衣少女,隻當陛下是記著舊年故人,念著一份舊情;小一些的當官的,卻又是轉念想到了棠華郡主的未婚夫祁王,當下在家裏跳腳罵娘或是拂胡須歎息,覺得這是風雨滿樓天將變上一變,為及時站隊選方向憂心忡忡;最輕鬆的還是各家的夫人小姐們,隻是聽聞宮中下旨必須紀梨參宴,歎了幾番她的好運,縱然是無血脈,卻有一個金尊玉貴的未婚夫,又得了皇帝青眼,真真好命雲雲等,酸了幾酸就也過去了。
榴花宴就是在個人心思,複雜算計中召開了。
……
紅牙快板,琵琶弦上,絲竹管弦,宋詞元曲,昵喃軟語。
“風雨替花愁。風雨罷,花也應休。勸君莫惜花前醉,今年花謝,明年花謝,白了人頭……”
朱紅宮牆,巍峨皇宮,碧藤盈盈蕩波,陽光下,一座小巧別致的殿宇格外耀眼。
金色琉璃瓦璨璨生輝,五隻祥瑞的仙人走獸蹲在斜飛入天的戧脊上。簷下,金絲楠木雕龍柱環繞一圈,青綠彩畫鬥拱層層相疊架於其上。殿內蓮花藻井密列排布,竹菊梅蘭,四時之景的屏風各立一處。
嫋嫋香煙描摹輕浮之儀,縷縷帷幔刻畫奢華之態。
各家的詔命夫人牽著自家的千金姑娘們一路踏過青石長道走來,看見這人間極盡的繁華富貴景,皆是驚歎羨慕一臉笑意。
“這些人呐,隻看到這富麗皇宮中的豪華景色、無邊權利欲望、三千長明高高玉階,卻看不到畫房雕棟下奠基的累累白骨、權力欲望下被侵食輾壓的人、玉階上洗不幹擦不盡的鮮血。”皇宮北麵的一處高樓上,燕長風微微偏頭看向身後,唇角含笑,扇子上牡丹從叢雍容華美,襯著他紅衣烈烈,妖嬈傾城,“你說可不可笑?”
“那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迎著他的目光,紀梨放下手中茶盞,眸光淡如清風,倒映青山碧水浸透春芳秋華明陽孤月掠過人間萬種風景,卻又不留痕跡不沾染俗世銅臭白骨汙水冤屈墨色沉沉。
“確實和我沒什麼關係。”燕長風看著她眼底漠然之下掩藏的幾縷歎息,略略沉默,“紀梨,你說,我日後會不會也變成那樣?”
那樣?
哪樣?
紀梨沉默了一會,抬眸微笑著看向前方的燕長風,語氣堅決斬釘截鐵:“不會!”
“……為什麼?”聽到她的回答燕長風忍不住挑了挑眉,“你就這麼相信我?”
“是啊,不相信你的話,我幹嘛把燕國交給你?”紀梨含笑望來,眸中墨色沉沉浮浮,“燕長風,你要做一個好皇帝。”
“……我知道。”燕長風笑著應答,幾縷光影落在青年的臉上,姣影斑斑暗影駁駁,“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承天地之命,擔一方水土之責,護一方百姓安居樂業,平安順成。”
燕長風笑著回頭,唇畔含笑目光柔和,扇上織錦牡丹雍容華貴富麗端莊,卻也抵不過他這一笑的溫柔傾城。
“你記得就好。”紀梨笑笑點頭,垂眸理了理衣上因坐姿而壓出的褶皺,站起身來:“時間不早了,我先去了。”
“好。”燕長風點了點頭,遲疑了一會兒,“小心些,燕清維不好對付。”
“知道了,你也早點做好準備吧!”紀梨回眸一笑,唇畔笑意曼妙傾城,似是風中如煙塵般盛開的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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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不及了,有點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