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問我們是誰(1 / 1)

母親問我們是誰母親生病住院後,我們姊妹四個就在家裏相依為命,生產隊裏的鄉親們負責幫我們幹家裏的重活,我的任務是幫鄉親們照看幾個不怎麼懂事的孩子和比我的弟弟。母親一住院就是好幾個月,無論我們在家裏怎麼想念她都不能見到她的麵,弟弟吵鬧了好幾次也不能如願。等啊等啊,等到稻田裏的穀子黃得像金子的時候,終於聽母親要回來了。

自從聽那晚上我家遭了賊,三姑就抽空到家裏來陪我們度過黑漆漆的夜。為什麼是黑漆漆的夜呢?因為那時雖然有了電燈,但因為供於求,電燈也就像鬼火一樣,忽明忽暗地,隻是比煤油燈要稍微亮一點點。聽母親要回來了,三姑幫著我們把屋裏屋外收拾了個遍。我記得母親回來的那早晨,我和弟弟在房子側邊的一根田坎上找地泡吃。看著母親被隊裏的鄉親簇擁著抬回來,竟然不知道先邁哪一條腿,隻是呆呆地站在那裏。見我們這樣,三姑厲聲喊道:“要你媽,這回來了怎麼又不去叫呢?”有了三姑這一聲喊,我和弟弟才明白過來該到母親麵前去撒撒嬌什麼的。

母親被抬到堤陽坎上扶著坐到曾大漢兒送的那個馬架子上,歪歪地靠在椅子上,鄉親們都來噓寒問暖,母親似乎對他們似曾相識,卻又不認識,話的聲調也變了,有點怪怪的。為了讓母親盡快記起大家的名字,大家一邊讓母親想起看她的人的名字,一邊在母親實在想不起來的時候進行自我介紹。見到這場麵,聽到話變了調的母親,我和弟弟都嚇得連連往後退,躲到人群的後麵,不再作聲。

人群再多隻是過客而已,等人群散了的時候,我們姊妹四個總要麵對現實的。中午時分,人群散去,屋裏隻剩下三姑和我們一家子。三姑把我和弟弟拉到母親麵前,望著母親不怎麼有神的眼睛明惶惶的,霧蒙蒙的,我和弟弟叫了一聲“媽也!”就哭了起來。母親見我們傷心,竟然指著我們問身邊的三姑:“他們是誰家的孩子啊?”三姑也驚訝得不出話來,頓了好一會兒才:“這不是幺娃和秋姑嗎?”母親坐在那裏沒有話,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死死地看著我們,好象要從自己的腦海深處搜刮著她所有的記憶,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都沒有想起我們是誰來。一、兩……母親始終沒有把我們想起來,隻要沒有人的時候,她就靜靜地看著我和弟弟。

母親不認識我們,再她的病還沒有痊愈,我們不能在母親的懷裏撒嬌。大概過了半個月,母親不知道是在接受了我們是她的孩子的現實,還是想起她曾經有過一個叫“秋姑”的女兒,一個叫“幺娃”的兒子,終於親昵地喊我們的名字了。漸漸地,我們回到了母親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