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爸結婚(1 / 2)

二爸結婚我們這裏管父親的兄弟叫爸爸,而父親不叫爸爸,叫“伯伯”。我父親兄弟三個,父親為大,底下有兩個兄弟,父親的大兄弟,我們管他叫“二爸”;父親的幺兄弟,我們管他叫“幺輩兒”。二爸早就過了結婚年齡,就是老不結婚,奶奶著急,父親急,母親也急,二爸更急……不是沒有對象,而是對方的父母有話。一是嫌我們家窮,二是嫌我爺爺死得早,沒留下多少祖業……在父親和母親的多次交涉下,終於在公社民政那裏領了一對鮮紅的結婚證書。

我依稀記得,二爸結婚的時候,我大約五六歲,上沒上學就不知道了。因為我們沒有和二爸住在一起,在我的記憶裏對二爸結婚的整個過程不是很清楚,依稀記得,那幾,我的父親和母親都很忙,就把我和弟分派給哥哥和姐姐看管。因為哥哥姐姐上學,我和弟弟簡直就成了無人看管的孩子。這樣倒好,我和弟弟就可以自由出入二爸的新房,看二爸和二嬸拜堂,看大人們鬧洞房,那情形實際上要比有人照看要好得多。

迎親隊伍出門的時候,我沒有趕上,大概是剛亮,因為二嬸的娘家離我們家有很長一段距離,回來的時候還要盤嫁妝。那時候,交通又不發達,全靠肩挑背馱。大型的家什要兩個人抬,叫“杠擔”。誰家的杠擔和鋪籠帳片多,誰家最有麵子。我不會數數,就知道長長的隊伍由嗩呐隊引向二爸他們住的房子裏。二嬸就在嗩呐隊後麵,由二爸護著,二爸的身後,緊跟著送親的隊伍。迎親的隊伍還沒有進門,隊裏資格較老的人在堤壩邊上念念有詞,聽大人,這是知客師在《回車馬》。我不懂什麼叫《回車馬》,隻覺得聽起來很順口。《回車馬》完的時候,送親、迎親的人們都到了堤壩裏了。二嬸坐在堤壩邊上的一條高板凳上,沒有進屋的意思。這時,在知客師彬彬有禮地給一位手握斧頭的男子披花掛紅,後來從新房裏傳來砰砰的敲打聲和念念有詞的四言八句。同時,二嬸在生產隊裏最有福氣的婦女的攙扶下進了堂屋。堂屋的兩邊,擺滿了娘家陪送的鋪籠帳片;堂屋的中央供奉著毛主席和周總理的畫像,一對竄著火焰的大紅燭正在案台上跳躍著;案前,鋪著一張席子。

“要拜堂了,快來看!”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大家都往堂屋湊了過來。果然,知客師站在堂屋門檻上大吼一聲:“雙親大人堂前受禮!”就看見奶奶被幾個婦女掀攘著來到堂屋上。奶奶掏了點錢放在香案上,二嬸的嫂子給奶奶一個裝有被子、帳子、毯子和鞋的背篼。奶奶背著背篼,滿臉的笑容,出了堂屋,就把東西放進她的臥室了。給我們的至親散完東西,我的母親也得到了一對繡花枕套,我的兩個姑姑和幺輩兒得到的是一闋做衣服的布料,我們這些再往下的晚輩,按理是沒有禮物的,可二嬸還是給我們姊妹四人一人準備了一張手絹。農家的婚宴開的很晚,大概中午兩點才開的席,主要是規矩太多。開席的時候,要吹席,也就是嗩呐隊要吹奏音樂,還要放鞭炮。隻要嗩呐一吹,鞭炮一放,人們都會找地方圍到八仙桌上,如果輩分低的人,最好不要坐最上方,那是長輩坐的地方,也有人坐的,不過,他們坐的時候,都會來這麼一句:“上八,下八,坐起不打(摔倒的意思)”。大家一笑也就過去了,因為大家坐在一起吃飯,也分不清誰是長輩,誰是晚輩。但第一輪上桌吃飯的是二嬸的娘家人。第一輪席一完,知客師就起了《謝客歌謠》。二嬸的娘家的親朋好友就開始離開了,隻剩下二嬸的幾個好友,算作是伴娘吧。

晚飯後,人們鬧了一會洞房,留下一些親戚跟二嬸磨嘴皮子。待到深夜十二點左右,人們在堂屋裏吃消夜。吃消夜是事,其實看熱鬧是真的。席間坐的都是男方的表兄表弟和姐夫之類的客人,他們都會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來鬧新郎和新娘,什麼吊一個東西在堂屋的樓板上,要新郎幫助新娘用嘴把它叼下來……有的新娘害臊,根本就不敢接招,因為稍微不注意,就會落入這群人的圈套。二嬸新婚的消夜我是沒有參加的,因為我們是姑娘,不宜參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