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十年代前,洪雅農家養著殖的多為雅南豬,黑色的皮毛,大腹便便,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看上去挺滑稽的.那時候,農家喂豬是不用濃縮飼料的,豬還是仔豬的時候,大多吃的是從地裏割回來的野草,仔豬長到一百多斤,趕上新玉米從地裏下來,紅苕藤長得正旺,我們就把苕藤割回家,剁碎了,和上玉米麵倒進豬槽裏。豬兒吃得特歡,直差把耳朵抖掉了。苕藤吃得差不多了,該挖紅苕了,就把紅苕洗幹淨,放入大鍋裏煮熟,捏爛了,和上米糠和玉米粥,不再飼養青飼料,這就叫宰豬了。所以,喂一槽豬出來,需要多半年,甚至是一年多的時間。山裏人家精喂細喂,把豬喂到了十冬臘月,豬已經長到三百餘斤了,正是殺豬過年的時節,把豬殺了,醃製成臘肉,那肉肥而不膩,滿口流油,香味彌漫在廚房四周。這時,成年男子從甕裏舀出一大碗米酒,就著那剛從案板上砌成一片一片的臘肉,抽著鄉間自製的土煙,談笑開去,是多麼地悠閑自在!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農村打破了大鍋飯。隨著信息流通的加快,人們的思想觀念麵臨著洗滌、革新。不知道是198年,還是198年,生產隊裏來了一位掃盲老師,他除了給缺少文化知識的青壯年上文化課外,還肩負著傳播新科技的任務。我記得掃盲老師姓何,是宮中學的一位老師,掃盲老師一個人上文化、音樂、美術課,並結合實際以現成的農田為實驗,讓大家接受新科技。老師在講到科學養豬,三、四月就能出槽時,大家都感到很驚奇,也表示懷疑。老師找到父親,明要在我家作實驗,理由很簡單,父親是生產隊的隊長,又是***員,自然是要帶頭的。
豬買回來了,卻莫名其妙地死了好幾個,後來,解剖了一、兩個,發現,賣豬的人太壞了,給豬喂了大量的食鹽,把豬的腸子都給醃爛了。在老師的指導下,終於建起了好幾個豬圈。又在老師的指導下,從縣城買了魚粉、骨粉、油枯之類的東西,按照一定的比例配上了飼料。來也怪,那豬兒每每頓吃著定量的飼料,乖乖地睡覺,悄悄地長著膘,三兩不見,就能見長。待喂過三、四個月,一過稱,還真夠標準的。我們家的豬是一批一批賣的,一批就有四、五頭,因為交通不方便,賣豬的時候,總是要叫人幫忙的,看著大家羨慕的眼神,我們全家人都特自豪。豬吃的是飼料,吸收不盡所有的營養,所以豬糞就成了很珍貴的有機肥料了。我記得自從父親按照老師的方法養豬後,我家基本上就不用買化肥了,莊稼卻總是綠油油的,比別人家都要好。因為有了榜樣,大家也就效仿起來,人們喂豬再也不要等到一年半載了。
就在父親引領山村人家取得養豬改革勝利的時候,又有一種叫濃縮飼料的科技成果闖入了山村人家。因為這種飼料不需要買多種原材料,非常省事,很快就取代了父親第一次養豬方法。因而,人們發現,那一咬一口油而不膩口的臘肉逐漸離我們遠去了,肥胖的孩子越來越多了。於是,父親毅然決定,不再使用濃縮飼料,在青飼料的基礎上,合理搭配糧食飼養。再後來,我們四個子女都不在身邊,父親還是一年喂幾頭豬,等到十冬臘月,兒女齊聚的時候,把豬殺了,父親、母親,孩子和孫男孫女,一大家子,樂嗬嗬地坐在一起。老人的臉上寫滿了滿足和幸福。
去年的冬,又是一大家子齊聚的時候,坐在下首的我,看著父親和母親滿頭的白發,卻不肯停下手中的活計,我終於明白了,父親這麼辛苦地喂一頭豬,就是要等我們回去,看著我們樂嗬嗬地吃下每一片肉,看我們快樂,他也就心滿意足了,這是多麼渺的心願!就是這渺的心願,就是大家的父愛和母愛吧。前不久,回家去看望父母,見他們依然喂著兩頭豬,已經有一、兩百斤了。